北城的火,不是火。
是地狱裂开了口子,将熔岩与业火一股脑倾泻在了人间。火光映得天际一片猩红,连星月都惧了,躲进了浓烟之后。
侬智高就站在这片血与火的前方。
他的甲胄映着跳动的火焰,眼中燃烧的,却是比火焰更炽烈、更扭曲的东西。那不是王者的霸气,那是赌徒押上全部身家时的癫狂,是妒火烧穿理智后的毁灭欲。
“攻城——!”他的嘶吼压过了战鼓,像受伤野兽的最后一搏。
李玄通站在他身后不远,像一座沉默的山。他的脸在火光明灭间,铁青得没有一丝人气。他看得分明,这不是攻城,是献祭。用无数性命,去献祭侬智高那膨胀到极致的虚荣和那颗被“情”字蛀空了的心。
赢了,他侬智高是踩着尸山血海爬上王座的魔。
输了,西南僮人百年的积累,便随这一把火,烧成白地。
可侬智高听不进了。风里传来的,只有他想象中颜清秋凝望崔?的眼神,那眼神像毒针,日夜刺扎着他的魂魄。
城墙之上,崔?按剑而立。
箭矢从他耳畔呼啸而过,带起的风吹动他额前的乱发。滚烫的血点溅在他的铠甲上,迅速冷却,变成深褐色的斑点。他只是冷冷地看着下方如同蚁附般涌来的叛军,看着那一片刀剑的寒光。
“放。”
他吐出一个字。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冰投入沸腾的油锅。
霎时间,千百张弓弦震动,无数火箭如同逆飞的流星雨,拖着尾焰,交织成一张死亡之网,向着城下笼罩而去。
这一刻,胜负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脚下这座城,他身后这些人,他们所代表的某种东西,必须活下去。
一道黑影,如同撕裂夜空的闪电,骤然出现在城头!
李玄通终于动了。
巨阙剑在他手中,不再是剑,是山崩,是海啸!剑风过处,血肉横飞,硬生生在密集的守军中犁开一道血路!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个青衫的身影。
一抹染血的白,如同惊鸿,飘然拦在了那道黑影之前。
秋水剑出鞘,清亮如它的名字,带着一股决绝的凄艳。
“师叔,”颜清秋的声音很淡,淡得像随时会散在风里,“看来你,也是为情所困之人。”
李玄通面具后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只有冰冷的杀意。
“我只是替王取头。”
“铛——!”
巨阙与秋水悍然相撞!火星如炼狱中绽放的妖花。
一个剑势沉雄,如怒涛拍岸。
一个剑法轻灵,如月光泻地。
转眼数十合,颜清秋的气息已乱,虎口崩裂,鲜血顺着剑柄流淌。她的白衣,已被自己和他人的血,染成了刺目的红。
“崔?!滚出来与我一战!”
侬智高踏着尸体跃上城头,目光如毒刃,死死锁定崔?。他不在乎城池,不在乎天下,他只要证明,自己比那个男人强!强到足以夺回他视为禁脔的目光!
刀光如匹练,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斩向颜清秋!
她被迫至城墙边缘,脚下是万丈深渊,身后是侬智高癫狂的刀锋。几次闪避,裙角已被削断,发丝被刀气割裂。
“你只会像只老鼠一样,躲在女人身后吗?!”侬智高嘶吼,眼角崩裂,流下血泪。
颜清秋抹去唇边溢出的鲜血,看着侬智高那扭曲的脸,忽然笑了,那笑意淡得像远山的寒霜:
“若他死了,”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我也不活。”
秋水剑再次扬起,剑光如雪,在这绝望的夜色里,固执地亮着最后一缕微光。
就在那刀锋即将吞噬那缕微光之际——
一道红影,如同涅盘的凤凰,自城下的黑暗中冲天而起!
链剑破空,其声清越,如龙吟九天!剑光化作游动的赤练,精准无比地缠上了侬智高的刀锋!
“锵——!”
火星四溅!
红影翩然落地,就落在颜清秋身前。红衣如火,映照着满地血色,竟是无比的和谐。
侬智高惊疑后退,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风姿绰约却眼神冰冷的女子:“你是何人?!”
红衣女子手腕一抖,链剑如灵蛇回卷,她淡然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慵懒,几分决绝:
“红衣客。”
“为情而来。”
她没有看身后的颜清秋,也没有看前方的侬智高和李玄通,目光似乎穿过了所有人,落在了那个始终挺立如松的青衫男子身上。
一白,一红。
一清冷如月,一炽烈如火。
并肩立于这血火城墙之上,竟成了这暗夜里最惊心动魄的风景。
崔?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他知道她们为何而来。可烽烟刺鼻,他没有时间去细品那其中的万语千言。
城下,蒙力死守中门,吼声已哑。
阿岩拄着断枪,血染重袍。
韦靑蚨的身影,早已融入城外更深的黑暗,去引那决定胜负的星火。
救护所里,气味令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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