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水了!祭坛走水了!”
“有奸细!快抓奸细!”
尖叫声、怒吼声瞬间撕破了子夜的宁静!祭坛上下一片大乱!狂热的信众惊慌四散,守卫如同没头苍蝇般冲向起火点!坛顶的无肠尊者气急败坏的咆哮被淹没在混乱中!
混乱中,陈衍和李老铁匠在阴影中急速汇合,眼中都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狂喜!成了!虽未能彻底摧毁祭坛,但这把火足以动摇邪教根基!
然而,他们低估了“长生人”的凶残与效率。
混乱仅仅持续了不到半盏茶时间。一个冰冷、怨毒到极致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般穿透了喧嚣:
“封——锁——祭——坛——区!”
鬼目道人卢悚!他竟在附近!
大批身披黄麻的精锐“长生人”如同鬼魅般从黑暗中涌出,迅速封锁了祭坛区所有通道!刀剑出鞘,弓弩上弦,将尚未逃散的信众和救火的守卫都围在了中央!卢悚独眼闪烁着择人而噬的凶光,站在高处,扫视着惊惶的人群。
“奸细就在你们当中!”卢悚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寒意,“天师震怒!神火示警!今日若不揪出叛逆,所有人——”
他枯瘦的手指猛地指向祭坛旁那排低矮的石屋——那里关押着等待“净化”或充当“丹引”的妇孺俘虏!
“——连同那些‘仙种’孽胎,统统血祭神坛,平息天怒!”
如同冰水浇头!陈衍和李老铁匠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他们只想烧祭坛,从未想过会连累那些无辜的俘虏!
反抗?在重重弓弩和精锐包围下,无异于自杀。
指认?没人知道是谁放的火。
绝望的死寂笼罩了祭坛区。只有火焰燃烧木料的噼啪声和妇孺囚室中传来的压抑哭泣声。
卢悚显然深谙恐惧之道。他并不急于揪出真凶,而是用最残酷的连坐来折磨所有人。
“行刑!”冰冷的命令下达。
如狼似虎的“长生人”冲进石屋,将里面关押的妇孺——无论老幼病弱,甚至还有几个襁褓中的婴儿——粗暴地拖拽出来!哭喊声、哀求声震天动地!
祭坛前的广场上,早已竖起了数十根临时砍伐的、还带着树皮的粗木桩。妇孺们被反绑双手,套上粗糙的绳索。
“不——!”一个被拖拽的老妇发出凄厉的哭喊,“我儿是仙使啊!我为天师纳过鞋!”
无人理会。
绳索被抛过木桩顶端的树杈。十几个强壮的“长生人”狞笑着,抓住绳索的另一端。
“祭——!”
卢悚一声厉喝!
“嘿哟!!”壮汉们齐声发力!
嘎吱——!
令人牙酸的绳索绷紧声响起!
数十具躯体瞬间被拉离地面!双脚徒劳地蹬踹!脖颈被勒紧,哭喊和哀求瞬间化作窒息的嗬嗬声!身体在半空中痛苦地扭动、抽搐!
嘎吱…嘎吱…
绞索不断收紧,木桩在重压下发出呻吟。扭动的幅度越来越小,直至彻底停止。一张张青紫肿胀、舌头外吐、眼球凸出的脸,凝固在死亡的痛苦与不解之中。
寒风卷过,悬挂的尸体如同熟透的、腐烂的果实,在绞架上轻轻摇晃。绳索摩擦木头发出的吱呀声,成了广场上唯一的“安魂曲”。
陈衍和李老铁匠被挤在人群中,被迫仰头看着这惨绝人寰的一幕。李老铁匠浑身剧颤,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布满老茧的手死死抓住陈衍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肉里。陈衍则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冰冷麻木地站着,唯有那双眼睛,死死盯着绞架上随风晃动的、一个小小的、包裹在破布里的襁褓。那里面,是一个他昨夜才在名册上篡改过、侥幸躲过“剖腹取胎”的孕妇!她高耸的腹部在绳索的勒缚下,显露出一个绝望的圆弧。
三百余具尸体。
三百余条因他们的反抗而提前终结的生命。
祭坛基座的火势已被扑灭,只余袅袅青烟和焦黑的痕迹。
而这场用妇孺之血浇熄的“叛乱”之火,却在陈衍和李老铁匠的灵魂深处,燃起了永不熄灭的、更加黑暗的复仇烈焰。
卢悚阴冷的目光扫过死寂的人群,最终停留在陈衍和李老铁匠苍白如纸的脸上,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猫捉老鼠般的残忍。
“叛逆,必会自食恶果。”他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清晰地传入陈衍耳中,“天师法眼,无所遁形。”
陈衍缓缓低下头,避开那噬人的目光。在无人看到的阴影里,他松开紧握的拳头,掌心被那枚磨利的断锉边缘割得血肉模糊。温热的鲜血滴落在冰冷的泥土上,迅速渗入。
他弯腰,状似恐惧地蜷缩,却用染血的手指,飞快地从地上捡起一块被绞架绳索磨断的、沾着血浆的麻布碎片。
粗糙的麻布浸透了无辜者的血。
陈衍将它死死攥进流血的掌心。
一面由绝望与罪孽共同染就的、无形的叛旗,终于在这绞架森林的死亡阴影下,无声地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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