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惊雷般的念头在陈衍脑中炸响!
那些“赐福”的药汁里…她掺了加速腐败的东西!
她淋在肥肉上更多的药汁…是因为肥肉更容易变质!
她根本不是在做“赐福”!她是在用草药作为掩护,暗中破坏人肉的腌制!让这些“仙肉干”更快地腐烂、发臭、无法食用!
陈衍猛地抬头,震惊地看向卢氏。卢氏也正看着他,那双原本死水般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极快、极复杂的情绪——有被发现的惊慌,有一闪而逝的绝望,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近乎麻木的决绝。她迅速低下头,用袖子盖住药钵。
两人之间的空气瞬间凝固,只剩下血腥味和劣质檀香无声地流淌。
就在这时,佛堂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吴疤那粗嘎的嗓音:“卢祭酒,您怎么亲自来了?圣女正在里面主持‘净秽’仪轨呢!”
卢循来了!
陈衍和卢氏的脸色同时剧变!如果让卢循发现陈衍在此逗留,并察觉卢氏的异常…后果不堪设想!
千钧一发之际,陈衍的目光扫过卢氏苍白的手,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涌上心头。他猛地一步上前,在卢氏惊愕的目光中,抓起她刚才捣药时放在旁边、沾满粘稠药汁和青绿色草叶的捣药杵!
“圣女恕罪!”陈衍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夸张的“惶恐”和“急切”,同时将那脏污的捣药杵猛地按在自己因连日清点“仙肉干”而沾染了污秽、隐隐发红发痒的手背上,用力摩擦!
“下官愚钝,不慎沾染秽气,手背奇痒难忍!恳请圣女慈悲,赐予仙药化解!冒犯之处,万望恕罪!”他一边大声说着,一边“痛苦”地抓挠着手背,将那些粘稠的药汁和草叶糊得到处都是,手背瞬间变得一片狼藉,红肿更甚。
卢氏的反应极快。她眼中的惊愕瞬间转化为一种冰冷而疏离的“圣洁”,微微蹙眉,用清冷的声音配合道:“秽气侵体,心不净故。既知冒犯,还不速速退下清洗?此药乃天师秘传,岂是凡俗可随意沾染?”她语气带着责备,巧妙地掩饰了陈衍手中捣药杵的来源。
佛堂门被推开,卢循阴沉着脸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脸谄媚又紧张的吴疤。
卢循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瞬间扫过整个佛堂:陈衍狼狈地抓挠着红肿的手背,手上沾满青绿色的草药污渍,一脸“惶恐”;卢氏则面色清冷,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供桌上的“仙肉干”和邪神塑像一切如常;捣药的石钵被卢氏衣袖半掩着。
“何事喧哗?”卢循的声音冰冷,目光在陈衍红肿的手背和沾满药渍的捣药杵上停留了片刻。
“兄长。”卢氏微微颔首,声音平静无波,“此吏不慎沾染秽气,瘙痒难耐,情急之下擅动药杵自疗,惊扰了仪轨。已训斥过了。”
陈衍赶紧躬身,声音带着“颤抖”:“下官该死!一时情急,亵渎了圣女仙药!恳请卢祭酒、圣女恕罪!”他恰到好处地展示着自己红肿狼藉的手背,仿佛真是被“秽气”所侵。
卢循盯着陈衍,眼神如毒蛇吐信,显然并未完全相信。他缓步走到供桌前,拿起一片“仙肉干”嗅了嗅,又走到卢氏身边,看似随意地瞥了一眼被衣袖半掩的石钵。钵底只有常见的苦涩草药残渣。
“净秽之地,秽气深重。尔等外吏,当谨守本分,莫要擅动。”卢循冷冷地对陈衍说道,语气中的警告不言而喻。他转向卢氏时,语气稍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阿芷(卢氏闺名?),配制‘仙药’关乎重大,更需谨慎。莫让些微小事,污了圣洁。”他意有所指,目光再次扫过陈衍。
“兄长教训的是。”卢氏垂眸应道。
“带走!”卢循对吴疤示意。吴疤立刻上前,粗暴地推搡着陈衍:“还不快滚!净给卢祭酒和圣女添乱!”
陈衍被推出佛堂,后背已被冷汗浸透。他回头最后望了一眼佛堂内,昏暗的光线下,卢氏依旧垂首侍立,身影单薄如纸,仿佛随时会被那狰狞的邪神塑像吞噬。两人的目光在门关上的刹那,有过一瞬极短暂的、心照不宣的交汇。
那一眼,陈衍读懂了卢氏眼中深藏的恐惧、厌恶,以及…一丝同样被这地狱囚禁的绝望。而她捣药钵底那几片不起眼的马齿苋,如同黑暗中悄然亮起的微光,让陈衍看到了这个“双面罗刹”手中紧握的、无声的反抗之刃。
夜凉如水。陈衍回到“净秽堂”那充满死亡气息的住处,看着自己依旧红肿、散发着草药和污秽气味的手背,非但不觉得恶心,反而感到一种异样的灼热。他摊开手掌,掌心赫然藏着几片在混乱中,从卢氏草药筐边缘迅速抓取的、带着苦涩清香的马齿苋叶子。
他紧紧攥住那几片叶子,尖锐的叶缘刺着掌心。
佛堂之内,邪神座下,并非只有麻木的帮凶。还有一个身陷囹圄、以药为刃的…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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