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军法的军司马(或类似军官)面无表情地宣布:“人犯陈衍,自称陈氏子弟,实为妖贼孙恩帐下文书,身负贼寇烙印,携不明婴孩,意图混入我营,行迹可疑,其言难辨真伪。按军律,凡曾附逆者,鞭刑三十,以儆效尤!念其携婴,减为二十鞭!行刑!”
“我有孙恩海岛布防图!在…在我里衣夹层!”陈衍用尽力气嘶喊,这是他最后的筹码。
军司马眉头微皱,示意士兵搜查。果然,从陈衍破烂里衣的夹缝中,抽出了一卷被油布小心包裹的薄薄皮卷。展开一看,上面用炭笔密密麻麻画着海岛地形、营寨位置、水寨分布、粮仓标记,甚至标注了部分将领(如卢循、徐道覆)的驻地名称,笔迹虽然潦草,但信息详尽,绝非凭空捏造。
军司马仔细看了几眼,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但随即被更深的警惕取代。一个敌营文书,能带出如此详尽的布防图?这本身就更可疑了!是苦肉计?还是陷阱?他挥挥手,让人将图收好:“此图真伪,尚需详查。刑不可废!行刑!”
两名行刑手剥去陈衍的上衣,露出布满新旧伤痕和那个刺眼烙印的脊背。粗糙的麻绳将他牢牢绑在行刑的木桩上。
“啪!”
浸过水的硬皮鞭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狠狠抽在陈衍的背上。皮开肉绽,一道深红的血痕瞬间浮现。陈衍身体猛地一弓,牙齿深深咬入下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剧痛如同烈火燎原,瞬间吞噬了他的意识边缘。
“啪!啪!啪!”
鞭子如同毒蛇,一记记落下。每一下都带走一片皮肉,留下纵横交错的血痕。旧伤被撕裂,新伤叠加其上。冷汗、血水和泥土混合在一起,从他扭曲的身体上淌下。陈衍的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野兽般的低吼和呜咽。他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惨叫出声,但每一次鞭挞带来的剧烈抽搐,都暴露着那非人的痛楚。
周围的北府军士兵们冷眼旁观,眼神复杂。有鄙夷,有麻木,有好奇,唯独没有同情。一个“妖贼文书”,无论带来什么,其身份本身就该受此刑罚。婴儿的哭声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是被吓晕了?还是…陈衍不敢想,这念头比背上的鞭子更让他恐惧和绝望。
耻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他怀揣着用命换来的情报,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投奔王师,得到的不是接纳,而是冰冷的绳索和沾血的皮鞭。他献上的不是功劳,而是“罪证”。什么琅琊陈氏,什么献图之功,在这军营森严的等级和根深蒂固的成见面前,脆弱得如同他背上被撕裂的皮肤。
鞭刑终于结束。二十鞭,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陈衍的背脊已是一片血肉模糊,几乎看不到一块好肉。他被粗暴地从木桩上解下,像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地,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意识模糊中,他听到军司马冰冷的声音:
“押入后营囚笼,严加看管!待禀明上峰,再行处置!那个孩子…也带走,找个婆子看看死没死。”
士兵们像拖拽货物一样,将昏迷的陈衍和那个无声无息的婴儿拖离了校场。尘土沾染着血迹,在地上拖出两道长长的、污秽的痕迹。
寒风依旧,卷起沙尘,覆盖了地上的血痕,也仿佛要掩埋掉这个刚刚发生的、微不足道的“归巢”惨剧。北府军的营盘依旧肃杀,刁斗声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那卷染了血的油布皮卷,被军司马紧紧攥在手中,预示着风暴并未结束,而陈衍的命运,连同他怀中婴儿的生死,都沉入了更深的、未知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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