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扶起他,对赶来的警员说:“带回审讯室。一级看护,任何人不得单独接触。”
雨仍未停。
她站在储油罐阴影下,望着远处灯火稀疏的青禾镇。
真相的门缝,终于被撬开了一道。
而门后,究竟藏着多少具沉默的尸骨?
凌晨三点十七分,审讯室的灯管嗡鸣如蜂群盘旋。
王建军蜷在金属椅上,像一具被抽去脊骨的躯壳。
他双手交叠压在桌沿,指尖泛白,指甲缝里还嵌着储油罐区的铁锈与泥浆。
林晚秋站在单向玻璃后,听着录音笔缓缓转动,记录下那一字一句从恐惧深处挤出的供词。
“张正华……每月初五在镇招待所三楼开‘调度会’。”王建军声音嘶哑,“我们几个固定人马到场——住建站的老刘、财政所的小陈、还有县里派下来的‘技术顾问’。名单是张书记亲自定的,危房认定表先由赵德发在村里初筛,再送到我这儿走流程盖章。材料分两套:一套真报上去,一套造假留底,用的是老周生前设计的编号系统……他说那是‘双轨制’,安全。”
林晚秋闭了闭眼。
老周——前任镇长办公室主任,十年前因“突发心梗”猝死家中。
当时她还在省城培训,只记得父亲接到消息那天,整夜未眠,第二天眼睛红得像烧过的炭。
“地基隐患报告是谁签的?”她终于开口,声音穿透玻璃门,冷得如同冰层裂隙。
王建军抬头,嘴唇颤抖:“是……是时任副县长周志远。文件是他批的‘暂不公示,内部封存’。后来他调任市政协秘书长,临走前专门来了一趟青禾,把原始档案锁进了镇档案馆地下室。钥匙……只有张正华和他本人有。”
空气骤然凝滞。
周志远,父亲的老战友,曾在他病榻前握着手说“你这一辈子没对不起组织”的人。
林晚秋转身离开,脚步稳得可怕。
她穿过昏暗走廊,雨水顺着窗缝渗入,在地砖上划出蜿蜒黑痕,仿佛某种古老诅咒的符文。
天未亮,她已立于青山公墓最北端。
父亲的墓碑朴素无饰,刻着“清官”二字,是他自己生前选定的碑文。
雨丝斜织,打湿她的肩头,发梢滴落的水珠砸在碑前泥土里,无声无息。
她从怀中取出那枚铜质徽章,摩挲着边缘斑驳的红漆。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
一条加密信息弹出,没有文字,只有一个坐标——青禾镇档案馆地下室,B区第三排铁柜。
是陆承宇发来的。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那个从未联网、连监控都形同虚设的地方,藏着十年腐败的最后一道闸门。
而打开它的代价,可能是她此生最后一丝安宁。
她仰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低声呢喃,像是对亡父诉说,又像是对自己宣誓:
“爸,如果真相伤人,那我也必须看见。”
与此同时,百里之外,陆家祖宅门前。
雨水冲刷着雕花木门上的朱漆。
陆承宇伫立良久,手中一枚素圈婚戒静静躺着,被轻轻放在门垫中央。
水珠顺着金属滑落,映出他模糊倒影——一个褪去西装革履、只剩绝绝背影的男人。
手机震动第二次。
来电显示:“省纪委监委特别调查组”。
他按下接听,声音平静如渊:
“我确认。”
雨声吞没了余音。
而在青禾镇深处,一座老旧办公楼静静伏卧于晨雾之中。
六点整,第一缕微光刺破云层,照在纪委办公室那扇积尘的玻璃窗上。
一道身影推门而入。
林晚秋解下湿透的风衣,沉默地取出那枚磨损严重的纪检徽章,别在胸前。
动作缓慢,却带着不可撼动的力量。
阳光掠过金属表面,折射出一道冷冽光芒,悄然爬上对面那张空置的办公桌——
玻璃之下,压着一张合影:现任镇党委书记张正华,与一位身着旧式干部服的中年男子并肩而立,笑容温厚。
那是她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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