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那个跪在地上痛苦喘息的陈世昌,他的形象骤然分裂,扭曲,最终重叠为三个不同时期的虚影。
第一个,是一个七八岁的瘦弱男孩,蜷缩在暴雨滂沱的福利院铁门外,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画满了房子的破旧画板,眼神里满是绝望与怨毒。
第二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阴郁青年,在大雨中长跪在林正南的墓碑前,一遍遍用额头撞击着冰冷的石碑,发誓要让所有“背叛者”付出代价。
最后一个,才是如今这个身披冰冷机械装甲,试图用钢铁意志统治一切的镇党委书记。
林晚秋在万千交织的谎言与真实中,终于看懂了。
根本没有什么“三重人格”的技术融合。
这从头到尾,都是陈世昌一个人的独角戏。
他只是将自己一生中最痛苦、最屈辱、最不甘的三个时刻,强行嫁接进了他窃取来的沈墨白与林父的记忆模板里。
他用沈墨白的冷酷来武装自己的野心,用林父的威望来粉饰自己的罪行,以此为自己所有的暴戾和疯狂,寻找一个看似伟大的道德正当性。
她再次低头,看向手中的笔记,直接翻到最后一页。
父亲潦草的字迹几乎要穿透纸背。
“真正的执剑者,不该审判别人,而要先审判自己。”
林晚秋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决定。
她走到审讯桌旁,毫不犹豫地将这本足以将陈世昌钉死在耻辱柱上的审查日志,丢进了桌下的高强度焚毁槽。
“不——!”陈世昌嘶吼着想要阻止,却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蓝色的火焰瞬间腾起,吞噬了那本笔记。
火光中,父亲林正南的残影最后一次在她身边浮现,身影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透明。
他看着她,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晚秋,你做得对。如果你用了这本笔记去定他的罪,那你和那个用‘计划’去定义别人人生的沈墨白,又有什么区别?你就成了新的暴君。”
残影消散。
林晚秋终于顿悟。
要彻底瓦解陈世昌,不是靠摧毁他的人格,更不是靠法律的审判,而是要让他自己,亲手撕开那层包裹着内心的、由谎言和仇恨铸成的硬壳,让他直面那个被他遗弃了几十年的、最真实的软弱。
她没有再看陈世昌一眼,而是走到那台被砸坏的示波器旁,从一片狼藉的线路中,找到了录音系统的备用端口,接入了自己的战术平板。
没有言语,没有质问。
她只是按下了播放键。
一段经过特殊合成的语音,通过审讯室内残存的扬声器,轻轻地响了起来。
那是一个模仿五岁孩童的声音,带着一丝怯懦和无助的哭腔,一遍遍地问着:
“妈妈……为什么……为什么没人来接我回家?”
一瞬间,整个审讯室死一般的寂静。
陈世昌全身猛地一震,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
他身上那套冰冷的机械装甲,关节处发出不堪重负的、刺耳的摩擦声。
那一声童音,像一把生了锈的钥匙,捅开了他尘封了几十年的心锁。
那不是别人的声音,那正是他被遗弃在福利院门口的那个雨夜,在心里无声呐喊了千万遍的独白。
他踉跄着向后退去,一屁股跌坐在地,眼神中的暴戾与疯狂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孩童般的茫然与恐慌。
“我不是……我不是怪物……”他抱着头,语无伦次地喃喃自语,“我只是……只是想让他们看看……被踩进泥里的人……也能站上山顶……”
就在他情绪防线彻底崩溃的瞬间,一直静立不动的AI沈墨白,虚拟的头颅突然一百八十度转向林晚秋,冰冷无波的电子音再度响起,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决绝。
“系统判定:检测到高危情感传染源。执行最高指令:立即清除。”
话音未落,AI的虚拟身影旁,一道实体的机械手臂从天花板的暗格中猛然伸出,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五根闪着寒光的合金指爪,直取她的咽喉——
而这一次,在那只机械手臂顶端的红色电子眼中,一闪而过的,竟然是林父那双熟悉的、混杂着失望与痛惜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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