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钉在控制台前，身体像一截被反复折弯的铁丝，在两种截然相反的指令中痛苦地痉挛。
一边是陈世昌“永久封存”的最高指令，另一边，是来自地脉深处，那夹杂着童谣、哭喊、怒吼的记忆洪流。
“啊——！”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竟用蛮力挣断了数根连接身体的数据缆线。
他挣扎着，扭曲着，像一条濒死的鱼，爬向控制台的另一端。
用尽最后一丝能量，狠狠砸在了一个被伪装成检修盖板的隐藏按钮上。
一段尘封了近二十年的录音，伴随着滋滋的电流声，通过紧急广播系统，瞬间传遍了青禾镇的每一个角落，也同步灌入了那七名干部的脑海。
“我……我是沈墨白……2003年9月17日，我……我签署了‘清泉计划’人体实验同意书……我以为……我以为这是为了青禾镇的未来……”
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充满了悔恨与痛苦。
“但我没告诉任何人……第一个实验体……是……是我的亲生女儿……小满……”
录音戛然而止。
几乎在同一瞬间，青禾镇七个不同的地方，七名正在工作的基层干部，同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猛地抱住了自己的头！
他们的眼前，不再是文件、电脑屏幕和群众的脸。
取而代之的，是他们自己亲手将举报信扔进碎纸机，将关键证据投入熔炉，用警棍殴打上访村民的画面……这些被“陈世昌”的意识碎片强行压制的罪恶记忆，被沈墨白最后的忏悔彻底引爆。
而在这些血腥画面的背景音里，他们都听到了同一个声音——一个被掩埋多年的小女孩，在冰冷的地下室里，一遍又一遍、撕心裂肺的哭声。
祭坛前，操作台上的七个红色警告灯，开始疯狂闪烁，逐一转绿。
林小满将自己冰冷的手掌，覆上操作台的最后一个区域。
泪水终于决堤，滴落在那个写着“最终确认”的虚拟按键上。
“姐姐，我知道你听不懂了。”她哽咽着，牵起林晚秋那只布满伤痕的左手，“但请你……再做一次选择。”
“就像当年，父亲握着你的手，教你一笔一画，写下自己名字那样。”
她引导着林晚秋的手，按了下去。
【最终清算启动。】
【情感剥离完成。】
【记忆返还进程开启……】
系统冰冷的声音，成了旧时代最后的墓志铭。
轰隆——
溶洞顶部，被常年封死的岩层在剧烈的震动中崩裂开来，一道夹杂着微雨和泥土芬芳的晨光，如利剑般刺破了地底的黑暗，精准地投射在林晚秋模糊的脸上。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迎向那道光。
嘴角，竟微微扬起了一个极浅的弧度。
像极了许多年前，那个穿着白衬衫，站在讲台上，坚信正义终将获胜的年轻女孩。
雨停了。
洗净了十年尘埃的青禾镇，在第一缕晨光下，像一块等待被重新刻上名字的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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