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判官带来的消息,如同最终判决,宣判了短暂安宁的终结。轮回盘运转滞涩,鬼门关遭遇冲击,地府这台庞大而精密的机器,终于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刺耳的摩擦声。别院里那点由市井奇人带来的烟火气,瞬间被抽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粘稠、更加窒息的恐慌。这种恐慌并非突如其来的尖叫,而是一种缓慢渗透、弥漫在每一寸空气中的、冰冷的绝望,如同浓雾般笼罩下来。
集中营里的囚徒,在绝对的暴力与荒谬的规则下,逐渐丧失了对未来的想象,生存退化成本能的、日复一日的机械反应。此刻的幽冥地府,虽非集中营,但那日益严酷的管制、资源配给的削减、以及无处不在的、对毁灭即将来临的隐晦暗示,都让生活呈现出一种相似的、令人麻木的轨迹。
崔判官匆匆离去前,留下了一道简短的指令:“客卿大人,近日地府不靖,请务必留在别院,非召不得外出。一应供给会照旧,但守备力量将主要用于要地,此处……请自行小心。” 话语客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制意味。所谓的“照旧”,也很快打了折扣。送来的丹药品质明显下降,魂晶数量减少,连日常的饮食(魂体所需滋养)也变得粗糙简单。那两名“辅佐”的老鬼修——墨老和铁叟,自那日后便再未出现,据偶尔路过、行色匆匆的鬼仆低语,所有技修都被征调去紧急维护轮回盘周边阵法及加固鬼门关防线了。
别院仿佛成了一座孤岛,被日益汹涌的暗流所包围。院外的枉死城,死寂中透着一股躁动。巡逻的阴兵队伍更加频繁,铠甲摩擦声沉重而急促。时常有凄厉的鬼啸或能量碰撞的闷响从极远处传来,又迅速湮灭,像是被无形的手掐断了喉咙。天空中的轮回盘光芒,不再稳定,时而明亮刺眼,时而黯淡摇曳,投下的光影扭曲变幻,让整个地府笼罩在一种光怪陆离的不安之中。
林曦(林寒)的生活,陷入了一种极端的停滞。他每日依旧打坐,尝试沟通体内沉寂的星钥与“奇点”,但回应他的只有更深沉的死寂,仿佛那日血海中的爆发耗尽了它们所有的活力。更多的时候,他只是静静地坐着,看着窗外一成不变的、却又危机四伏的灰暗景色。星萤变得更加沉默,她不再刺绣,只是将有限的物资打理得井井有条,尽可能地节省,眼神中充满了忧虑,却不再轻易表露。豆子似乎也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变得异常安静,常常蜷缩在星萤身边,睁着大眼睛,恐惧地望着窗外诡异的天空。
他们很少交谈。因为无话可说。讨论未来是奢侈的,分析局势是徒劳的,安慰的话语是苍白的。任何关于“如果……怎么办”的假设,都只能带来更深的无力感。他们像三个被放置在传送带上的零件,等待着未知的工序处理,是组装、是废弃,还是直接被碾碎,由不得自己选择。这种状态下,连恐惧都变得迟钝,成为一种背景噪音般的、持续存在的压抑。
林曦有时会想起在集中营里,如何将残酷的规则内化为生存的本能,如何在这种极端的“无命运”中,寻找一点点微小的、确定性的“存在”。比如,一份能果腹的汤,一小块糖,或者仅仅是活过又一天这个事实本身。现在,他似乎也能理解那种心态了。活着,呼吸(魂力流转),感受到星萤和豆子还在身边,这就是此刻全部的意义。至于地府的存亡,归墟的威胁,甚至自身的归途,都变得遥远而抽象,像是另一个世界的故事。
一天,一名面生的、神色仓皇的低阶鬼吏送来配给物资,比上次又少了一些。他放下东西,不敢多留,转身欲走。林曦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外面……情况如何了?”
那鬼吏身体一颤,惊恐地回头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飞快地说:“大人……莫问!鬼门关那边打得很惨,轮回盘……好像有点不稳,上面的大人物们都急疯了!小的什么都不知道!”说完,像受惊的兔子般溜走了。
林曦站在原地,看着那鬼吏消失的方向,心中没有任何波澜。知道了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结局并不会因此改变。这种知情与否的无力感,也是这荒谬处境的一部分。
又过了几日,深夜(地府的时间概念已然模糊),别院外围的守护阵法突然剧烈闪烁起来,发出刺耳的嗡鸣!紧接着,是兵刃交击声、法术爆炸声和凄厉的惨叫声!有东西在攻击别院!
星萤和豆子被惊醒,惊恐地抱在一起。林曦猛地站起,魂力下意识凝聚,却感到一阵空虚。他冲到窗边,只见院外黑影幢幢,阴气滚滚,似乎有叛乱的阴兵或是被魔气侵蚀的厉鬼在冲击阵法!守护阵法的光芒明灭不定,显然支撑得极为艰难。
然而,预期的激烈攻防并未持续太久。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外面的厮杀声便渐渐平息了。一阵更加冰冷、更加有序的阴气扫过,伴随着几声短促的呵斥和锁链拖曳声,一切重归死寂。仿佛刚才的骚乱只是一场短暂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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