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小渔带来的消息,像一块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在兰若寺本已不甚平静的水面激起了滔天巨浪。血神殿、黑风寨、阴阳簿、血狱、归墟清算……这些词汇如同破碎的意象,拼凑出一幅令人窒息的末日图景。兰若寺,这片幽冥世界中的孤岛,不再是风暴眼中的暂时宁静之地,而是被推向了命运漩涡的中心。
此刻的兰若寺,虽未至物理上的崩坏,但那种弥漫在空气中的、对未知庞大威胁的恐惧,对自身命运无法掌控的无力感,正将这里变成一片精神的“荒原”。往日里那些鬼妖们琐碎的日常、聂娘娘(聂小倩)与林曦(林寒)之间悄然滋长的温情,在这迫近的、形而上的恐怖面前,都显得如此脆弱而不真实。
小渔在聂娘娘的精心医治和林曦魂力的滋养下,伤势逐渐稳定,但精神上的创伤远比肉体更深。她时常在睡梦中惊醒,尖叫着“血!好多血!”或“不要过来!”。她的记忆是碎片化的,充满了血色的河流、扭曲的魔影、亲人的惨嚎。林曦耐心地引导她,像拼凑一首破碎的史诗,试图从那些混乱的呓语和断续的叙述中,还原出血神殿的真相与“血狱”的恐怖。
“血河……是活的……它在哭……”小渔蜷缩在床角,眼神空洞,“神殿……用骨头和怨魂……砌成的……中间有个大池子……里面……都是血……他们在里面……煮东西……”
“煮什么?”林曦轻声问,魂力散发出安抚的气息。
“魂……好多好多的魂……还有……亮晶晶的碎片……”小渔颤抖着,“他们说……那是……钥匙……打开……门……”
钥匙?碎片?林曦心中剧震!难道是指“源星核碎片”?血神殿收集灵魂和某种碎片,是为了作为开启“血狱”的钥匙?这与白浅祖师遗言中提及的、需要“源星核”重定星轨的信息隐隐对应,却走向了邪恶的极端!
“门后面……是什么?”聂娘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是……红色的……什么都没有……又什么都有……的地方……”小渔的脸上露出极度的恐惧,“好多……好多声音……在叫……在哭……说要出来……吃掉一切……”
红色的虚无?吞噬一切?林曦与聂娘娘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骇然。那或许就是归墟魔气侵蚀下形成的、某种意义上的“地狱”,或者说,是秩序彻底崩坏后的“虚无”。血神殿想打开的,是毁灭之门!
“他们……需要……书页……”小渔最后喃喃道,力竭昏睡过去。
书页,自然是指阴阳簿残页。一切线索都串联起来了。血神殿与黑风寨勾结,目标直指兰若寺,是为了夺取阴阳簿残页,结合他们收集的“钥匙”,强行开启血狱,引魔劫降临此界,或许是为了获得力量,或许是为了……更疯狂的目的。
压力如山,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兰若寺的防御被提升到最高级别,巡逻的鬼卒增加了数倍,阵法日夜运转,发出低沉的嗡鸣。但所有人都明白,如果血神殿和黑风寨主力尽出,再加上那神秘的“幽冥血河”势力,目前的防御,恐怕不堪一击。
聂娘娘变得异常沉默,常常独自站在那棵枯死的银杏树下,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一站就是很久。她的背影显得格外单薄和孤独。百年的坚守,本以为只是守护一方净土,却突然发现自己站在了阻止世界毁灭的前线,这种重负,足以压垮任何灵魂。
林曦的心情同样沉重。他穿越诸界,见证了太多的毁灭与挣扎。归墟的阴影如影随形。如今,这阴影终于以最清晰、最狰狞的方式,迫近了他所在意的人和地方。他不能再以“局外人”自居了。兰若寺的存亡,聂小倩的安危,小谢归乡的希望,甚至可能牵连到星萤和豆子未来的生存环境,都系于此战。
他感到怀中的“奇点”在微微发烫,那不是躁动,而是一种深沉的、仿佛被同源危机唤醒的共鸣。三枚星钥也在魂海中轻轻震颤,传递出警惕与……一丝渴望战斗的悸动。他似乎听到来自遥远星晷古道的、破碎的警示,看到无数文明在魔气中哀嚎湮灭的画面。记忆的碎片、现实的危机、未来的恐惧,交织在一起,冲击着他的意识。
他走到聂娘娘身边,与她并肩而立,没有说话。雨后的庭院,积水映照着铅灰色的天空,像一块块破碎的镜子。荒芜的土地上,几株顽强的、颜色暗沉的鬼草在风中摇曳。
“我们……能守住吗?”聂娘娘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几乎听不出的脆弱。
林曦没有立刻回答。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阴霾,看到了那隐藏在表象之下的、更加残酷的“真实”——秩序的脆弱,混乱的必然,以及在夹缝中挣扎求生的、微弱的希望之光。这就像艾略特诗中那个寻求圣杯的骑士,穿越荒原,面对种种考验,最终需要的是信仰与勇气。
“我不知道。”林曦最终诚实地回答,“但守不住,也要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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