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还阳渡坚实的土地,空气中那股混合着泥土、牲畜粪便和炊烟的气息,真切地宣告了他们已重返阳间。月光清冷,洒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路旁是黑黝黝的田野,远处郭北集的灯火如同散落的星辰,温暖而真实。林曦(林寒)深深吸了一口气,那久违的、带着生机的浑浊空气涌入魂体(模拟),带来一种脚踏实地的安宁感。聂秋痕(聂秋痕)更是眼眶湿润,贪婪地望着这一切,对于在幽冥界挣扎许久的她而言,这人间的寻常景象,已是莫大的幸福。
此刻这聊斋界的边缘地带,虽非黄土高原,却也弥漫着一种相似的、扎根于土地的厚重气息。
两人沿着土路默默前行。夜已深,路上不见行人,只有偶尔从农家院落传来的几声犬吠,更添静谧。约莫走了半个时辰,前方灯火渐近,人声隐约可闻。郭北集的轮廓在夜色中显现出来——一座不算大,但颇具规模的边境集镇。低矮的土坯房和砖瓦房混杂,街道狭窄,此刻大多店铺已关门,只有几家客栈和酒肆还亮着灯,传出划拳行令的喧闹声。空气中弥漫着酒肉香气、马粪味和一种市井特有的活力。
这种鲜活的人间烟火气,与枉死城的死寂、青丘的仙幻截然不同,让林曦和聂秋痕都感到一种莫名的亲切与放松。
“我们先找家客栈住下,明日再打探去兰若寺的路。”林曦低声道。他魂伤未愈,聂秋痕也疲惫不堪,需要休整。
聂秋痕点头同意,她此刻更像一个依赖兄长的妹妹,紧紧跟在林曦身侧,好奇又有些怯生地打量着四周。
他们寻了一间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悦来客栈”走了进去。柜台后打着盹的伙计被惊醒,揉了揉惺忪睡眼,看到两位气度不凡(林曦魂体凝实,自带清辉;聂秋痕虽魂体,但容貌绝丽,衣着虽简素却不俗)的客人,连忙堆起笑脸:“二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两间上房。”林曦摸出几块在青丘时聂小倩赠予的、在人间也可通用的灵石(低阶)放在柜台上。
伙计眼睛一亮,态度更加热情:“好嘞!天字三号、四号房,清净敞亮!热水饭菜马上给二位送到房里!” 说着便高声招呼后厨准备。
很快,热腾腾的饭菜和洗澡水送进了房间。虽是粗茶淡饭,但对于许久未尝人间烟火的二人来说,已是无上美味。聂秋痕小口吃着饭菜,眼泪却忍不住掉了下来:“林大哥……我们真的……回来了。”
林曦心中也是一阵感慨,温声道:“嗯,回来了。吃完好好休息,明天就能见到你姑姑了。”
这一夜,两人都睡得格外沉。林曦在调息中温养魂体,聂秋痕则在踏实的安全感中陷入了深度睡眠。窗外传来的更夫梆子声、远处隐约的鸡鸣犬吠,都成了最好的安魂曲。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房间。林曦睁开眼,魂体伤势好了大半,精神奕奕。聂秋痕也早早醒来,梳洗完毕,换上了一套在集上成衣铺新买的素雅衣裙,虽仍是魂体幻化,但气色看上去好了很多,眉眼间带着一丝即将见到亲人的期盼与紧张。
两人在客栈大堂用了早饭,向伙计打听去兰若寺的路。
“兰若寺?”伙计愣了一下,打量了他们几眼,“二位客官去那地方作甚?那地方……不太平啊,早年闹鬼闹得厉害,虽说这些年消停了,有聂娘娘坐镇,但寻常人还是不敢轻易靠近。”
“我们与聂娘娘是旧识,特来拜访。”林曦道。
伙计恍然,态度更加恭敬:“原来是聂娘娘的客人!失敬失敬!兰若寺离这儿不远,出集往西走,三十里山路就到。只是山路难行,二位可要雇辆马车?”
谢过伙计,林曦还是雇了一辆马车。车夫是个健谈的老汉,听说他们去兰若寺见聂娘娘,话匣子就打开了。
“聂娘娘可是大好人啊!”老汉挥着鞭子,感慨道,“早些年兰若寺那边确实邪性,十里八乡都不敢靠近。后来聂娘娘来了,收拾了那些作乱的鬼怪,咱们这郭北集才渐渐安稳下来。娘娘心善,时常施药救人,咱们都念着她的好哩!” 言语间充满了淳朴的感激。
马车行驶在崎岖的山路上,两旁是茂密的树林,鸟语花香,生机勃勃。聂秋痕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景色,神情激动。这就是姑姑守护的地方?这就是小谢妹妹曾经生活过的世界?如此真实,如此温暖。
林曦的心情也渐渐明朗起来。离开了那些光怪陆离、危机四伏的异界,回到这充满烟火气的人间,听着车夫絮叨着家长里短,看着聂秋痕眼中重燃的光彩,他感到一种久违的平静。或许,历经劫波后,平淡才是真。
中午时分,马车在一个山隘口停下。车夫指着前方云雾缭绕的山峦:“客官,前面车过不去了,顺着这条石阶往上走,山顶就是兰若寺。”
付了车资,谢过车夫,两人踏上青石板铺就的山路。石阶蜿蜒,古木参天,空气中弥漫着香火和草木的清新气息。越往上走,越是清幽,偶尔能看到一两个上山砍柴或进香的樵夫、香客,对他们投来好奇而友善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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