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身边。”
这四个字如同鬼魅的低语，在苏挽月回到汀兰水榭后，依旧在她脑海中反复回响。相较于李青云透露的、来自容妃和周文博的明确威胁，这张神秘纸条所带来的不安更加无形，却也更加刺骨。它指向的是信任的基石，是赖以生存的方寸之地。
她屏退左右，只留下挽星，在紧闭的房门内，再次展开那张皱巴巴的纸条，对着灯光仔细审视。字迹潦草歪斜，显然是为了掩饰原本的笔迹，用的也是最普通的墨锭和草纸，无处可查。传递消息的方式更是巧妙，利用意外碰撞，瞬息完成，那个杂役老者恐怕也早已不知所踪。
“小姐，这……”挽星脸上也满是凝重与担忧，“这纸条是何人所传？‘身边’……是指咱们汀兰水榭内部吗？”
苏挽月缓缓坐下，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目光幽深：“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李青云刚告知我容妃与周家的关联，转头就收到这警告，太过巧合。或许，是有人不想让我死得不明不白，又或许……是另一股势力想搅浑这潭水。”
无论是哪种可能，内部排查都已刻不容缓。汀兰水榭如今虽不算人多眼杂，但除了小芸和挽星这两个贴身丫鬟，还有几个负责洒扫、浆洗的粗使丫鬟和婆子。这些人里，难保没有被柳氏、甚至被容妃或周家买通的内应。上次那件“男子外衫”的构陷，若非她反应及时，几乎就要得逞，可见内部并非铁板一块。
“挽星，”苏挽月沉吟片刻，开口道，“你心思缜密，观察入微。从今日起，你要更加留意水榭内每一个人的言行举止，尤其是我不在的时候，谁与外界接触频繁，谁又常打听我的行踪。但切记，不可打草惊蛇。”
“奴婢明白。”挽星郑重点头，“定会小心留意。”
“光被动观察还不够。”苏挽月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我们需要主动设一个局，引蛇出洞。”
她低声对挽星吩咐了一番。计划的核心是制造一个虚假的“机密”信息，观察谁会将其泄露出去。她故意在次日与小芸和挽星交谈时，透露出一个消息：因北地药材虽解燃眉之急，但某些关键香料仍需南方特定产地供应，她已决定三日后亲自秘密前往京郊某处，与一位来自江南的“神秘货商”接洽，商谈一批极为重要且稀有的原料采购，此事关乎“霓裳”未来新品的成败，需绝对保密。
这个消息，半真半假。北地药材确实无法完全替代南方特色原料，“霓裳”也确实需要拓展渠道，但所谓的“秘密接洽”纯属子虚乌有。苏挽月刻意在小芸面前强调此事机密，并安排挽星“暗中”准备车马，做出真要出行的假象。她要看看，这个假消息会通过谁的嘴，传到谁的耳朵里。
布置好陷阱后，苏挽月表面依旧如常处理事务，暗中则密切关注着各方的动静。顾清风那边传来消息，北地药材的供应暂时稳定，但周文博的“云裳阁”并未因上次鉴伪事件而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开始大肆降价促销，甚至买通了一些地痞流氓，在“霓裳”铺面附近寻衅滋事，虽然不敢闹大，但极大地影响了正常经营。同时，市面上关于“霓裳”产品使用北地廉价药材、效果大打折扣的谣言又开始悄然流传。
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苏挽月深知，这是周文博在容妃支持下发起的消耗战，目的就是拖垮“霓裳”的现金流和声誉。
就在这内外交困之际，一个意想不到的转机却悄然出现。这日午后，门房送来一封没有署名的拜匣，里面并非请柬，而是一张地契和一份过户文书——正是“霓裳”南院所在的那处房产！原本这房产是苏挽月通过顾清风以化名租赁的，如今地契和文书却赫然摆在了她面前，意味着有人暗中将这处产业买下，并赠予了她！
苏挽月拿着这份厚礼，心中惊疑不定。是谁？萧煜？他刚解决了药材危机，又送房产？这手笔未免太大，且不符合他暗中相助的风格。楚凌宸？更不可能，他正忙着打压自己。李青云？李家虽有财力，但无端赠送如此重礼，也说不通。
她仔细检查地契和文书，手续齐全，合法有效，看不出任何陷阱。这份“礼物”仿佛从天而降，解决了“霓裳”最大的隐忧——经营场所的稳定性。然而，在这迷雾重重的时刻，这份“好意”却更让人不安，仿佛黑暗中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悄然布局。
“小姐，这……这是好事还是……”小芸看着地契，一脸茫然。
“福兮祸所伏。”苏挽月喃喃道，将地契锁进柜子深处，“暂且收下，但南院一切照旧，对外仍称租赁。挽星，让顾先生暗中查查，这地契原先的主人是谁，又是经谁之手过户的。”
“是。”挽星领命而去。
等待鱼儿上钩和调查地契来源都需要时间。苏挽月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将注意力转移到“霓裳”本身的经营上。她根据北地药材的特性，开始着手调整“玉容凝脂”的配方，试图开发出一款更适合秋冬干燥气候、突出滋养修复功效的新品，以期在品质上再次拉开与仿品的差距。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就在苏挽月潜心研究新品配方的晚上，挽星匆匆进来，脸色异常严肃，低声道：“小姐，有动静了。奴婢发现……负责浆洗的刘婆子，今天傍晚借口出去倒垃圾，在后巷与一个面生的小贩嘀咕了许久，还塞了个东西过去。”
刘婆子？正是上次被牵扯进“男子衣衫”事件的两个粗使婆子之一！苏挽月心中一震，难道内奸真的是她？
“可听清他们说了什么？”苏挽月急问。
“距离太远，听不真切。”挽星摇头，“但奴婢看得清楚，刘婆子塞过去的，像是个小纸卷。而且，那个小贩，奴婢瞧着有几分眼熟，似乎……似乎之前在‘云裳阁’附近摆过摊！”
云裳阁！周文博！线索瞬间清晰了起来！刘婆子果然有问题！
苏挽月眼中寒光一闪。很好，鱼儿终于咬钩了。接下来，就是如何利用这条上钩的鱼，反过来给垂钓者一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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