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枭的啼鸣如同锯骨尖刀,切割着老龙涧的浓稠黑暗。
石寨方向冲天而起的惨绿火焰与硫磺毒烟尚未散尽,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硝石、灼烧血肉的焦糊与金属锈蚀的混合恶臭,每一次呼吸都像吞咽着滚烫的铁砂,刺得喉咙火辣辣地疼。
陈琅、符清漪带着残存的十几个敢死队员,正如同受伤的狼群,在荆棘丛生的山脊裂隙间急蹿。
身后石寨的警号铜锣声、室韦人杂着契丹语的愤怒咆哮、受伤者垂死的哀嚎,如同滚烫的铁水泼进冰窟,灼烫着每一个人的脊梁骨。
陈琅左臂上的伤口还在渗血,那是被猛火油柜的铁管碎片划开的,此刻被布条勒得发紧,血渍已经浸透了粗布,黏在皮肉上又冷又硬。
他回头望了一眼那片跳动的火光,石寨的轮廓在浓烟中若隐若现,像一头还未死透的巨兽,正喘着带火的粗气。
石寨东北一处隐蔽的石窟缝隙深处,众人蜷缩如冻僵的蛇。
符清漪靠在冰冷的岩壁上,用一块浸染了草汁的布片死死按住肋下的刀口 —— 那是被室韦人的短刀划开的,深可见骨,血珠正不断从布片下渗出,在她深青色的衣襟上洇开一朵朵暗花。
她额角的冷汗混着黑灰滑下,滴在地上的碎石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石寨… 是阎王炉…” 她喘息着,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磨铁,“那些铅锭、硫磺… 还有铁管… 全是造猛火油柜的料。耶律斜轸把熔炉藏在这儿,是想在代州城下… 烧出一条血路。”
发现真相的寒意此刻才真正刺入骨髓,她想起那些被铁管碎片划伤的弟兄,若是这东西真被推到城下,代州城怕是连半天都守不住。
陈琅闭着眼,眼前却翻滚着石寨仓库里的景象:码如小山的铅锭泛着暗灰色的冷光,散落的硫磺晶体像淬了毒的獠牙,还有那被草垛遮掩的螺旋铁管,粗如小腿,管身刻着细密的纹路 —— 那是用来加压喷射火油的 “龙尾”。
“粮道是假,炼狱是真。” 他猛地睁开眼,瞳孔如冰棱般反射着洞外微弱的火光,“这老狐狸把剥皮抽骨的火窟藏在代州眼皮底下,等咱们耗尽力气,就用这鬼东西炸城。”
“寨子… 只烧掉一半…” 一个肩头插着半截断箭的敢死队员嘶声喘道,他是从火海里滚出来的,战袍下摆还带着火星,“震地雷刚埋下三个,火就窜起来了… 来不及引… 剩下的火函原料还堆在石屋里…” 他咳了几声,嘴角溢出的血沫在下巴上冻成了暗红的冰粒。
杨业靠在石壁阴影里,破虏刀斜插在身侧的泥土中,他那铁打的肩膀上还插着一支破甲箭,箭簇几乎要透体而出,是掩护众人撤退时被契丹弩手射中的。
“三个震地雷,连片石墙都炸不倒。” 他声音沉闷如同擂鼓,带着压抑的怒火,“不够,远远不够!”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顺着石窟的岩壁蔓延,缠绕着每个人的心尖。
石寨犹在,阎王的熔炉就不会熄火。那些铅、硫磺,还有耶律斜轸正在运来的部件,迟早会变成炸塌代州城墙的凶器。
符清漪浸血的指尖猛地抠进冰冷的岩壁,尖锐的石棱刺破皮肤,剧痛让她倒抽一口凉气,却也似乎清醒了半分。
“炸不动墙… 就炸它的筋脉!” 她眼中骤然迸发出一种濒死野兽般的疯狂,手猛地摸向腰后 —— 那里挂着个沉重的油布包,里面是她拼死带出来的最后十枚震地雷。
同时,她另一只血污的手从怀中掏出一方硬物,借着洞外透进的火光,能看清是代州衙库那本厚厚的《营造法式》。
她颤抖着飞快翻到记载本地石料山岩的篇章,手指划过 “蛇蟠沟” 下方一行墨迹:“石料… 片状剥离… 遇火易脆裂…” 又猛地翻到寨子方位图,指尖重重戳向寨墙西北角:“风!东北风!日夜从蛇蟠沟刮向石寨!”
她的声音因亢奋而尖利,“剩下的震地雷,全埋进寨后墙基下风口!引信加长,再叠上火油硫磺袋!火借风势,风催石崩!让这片脆骨岩壁自己塌下来!”
陈琅眼底的死寂瞬间被点燃。炸不动厚墙,就炸它的软肋!火油浸透石缝,震地雷撕裂根基,再借东北风的力,让蛇蟠沟的劣质片岩在烈焰中崩裂 —— 这是釜底抽薪的毒计,也是此刻唯一的活路。
“人手!” 他目光如鹰隼扫过石窟内残喘的身影,最后停在伤得最重、几近昏迷的铁柱身上,“铁柱伤重,留下传讯。清漪你带路,熟悉地势,震地雷听你部署。”
他转向杨业,“杨将军带三人,背上所有火油囊,泼到寨墙后壁,浇透石缝!”
“剩下还有口气的!” 陈琅的声音压过了所有人沉重的喘息,“拿上震地雷,跟老子去蛇蟠沟埋骨!”
夜色再次变得粘稠而凶险,如同巨大的蜘蛛网,笼罩着老龙涧的每一寸土地。风声更紧了,卷起山崖上冻结的沙砾,拍打在脸上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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