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仲才举杯浅酌,杯中米酒映出对方眼底的杀意:“清漪将军智勇双全,西北诸事多得其助。符家守边陲劳苦,仲才自当以皇商司之力,共保商路畅通 —— 此乃陛下与边民之福。” 一句 “清漪将军”,将符家触角导向 “共保皇命” 的轨道,寸步不让。他指尖轻轻摩挲杯沿,那里刻着的北斗纹与云锦暗纹遥相呼应。
高怀德与韩令坤低语:“枢密院掌兵符,皇商司控钱粮,两厢合流…… 日后人马粮饷怕是……” 话未说完,高怀德指节已泛白,案几上的青铜酒樽被他捏出细微裂纹。
范质与王溥盯着那卷算礼,王溥忧道:“王枢相是要借仲才之手,行管仲‘轻重术’?平准物价必损豪绅之利,革新之烈,恐甚商君!” 范质捻须不语,望着陈琅的目光满是忧思,袖中《大周刑统》的残卷被冷汗浸湿。
席间丝竹稍歇,陈仲才低声对王朴道:“恩师,枢密院藏的‘幽州暗渠图’,弟子欲遣人核实,事关北疆大运。” 他说这话时,特意用袖口掩住嘴唇,防止唇语被人读破。
王朴眼中精光一闪:“玄策。”
楚无声趋前:“学生在。” 他单膝跪地时,靴筒里滑出一张密探从幽州传回的密报,上面用血画着三个圈。
“以查汴河淤塞为名,北上沧州核舆图!”
“领命。” 楚无声退下,步履无声。经过符清漪身边时,两人迅速交换了一枚刻着虎头的青铜令牌。
符清漪铁面具下眼波微动,与陈琅交换眼色。刹那间,一名侍立仆役悄然离席,尾随楚无声而去 —— 正是武卫局护榷军指挥符昭愿!他藏在袖中的短刃上,还沾着三日前刺探幽州情报时留下的血迹。围绕幽州城防水脉的暗战,已在觥筹交错中布子。
更深露重,书房只剩师徒二人。烛火将舆图影子扯得扭曲,王朴指幽州:“耶律贤新立,韩德让、耶律休哥辅政,此人非庸主!幽云十六州是大周毒刺,拔与不拔皆难!” 他的手指重重戳在图上幽州位置,羊皮地图发出轻微的撕裂声。
陈仲才目光如北地雪亮:“弟子在西北以盐铁压夏州,以‘代州铁林’慑党项,非仅为财赋,更为北伐免西顾之忧!” 他从怀中掏出一卷泛黄的账本,扉页上密密麻麻记着党项贵族的财货往来。
王朴抚 “管仲遗风” 端砚:“欲行桓公之事,需富国强兵。‘五均六筦’只是开始,盐铁铜政牵扯多少人脖颈!殿前司、侍卫司、魏王府…… 他们根基与财货纠缠不清!破此铁幕需……”
“需刀!” 陈仲才截口,语如铁钉,“‘算礼’度其财,‘锋镝’碎其链!弟子有铁林八百,掖庭之狱,更有恩师调兵令!” 他猛地抽出腰间短刃,在烛火下划出一道寒光,刀刃上刻着的 “商” 字泛着暗红。
师徒目光碰撞,默契无声。王朴指玉佩:“此玉为信,为师在,无人敢掀翻棋盘!” 他说这话时,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夜枭的啼叫,惊起满院宿鸟。
五更鼓响,陈仲才踏出枢府,玉佩在晨光中泛冷光。符昭寿的马车刚驶离,帘隙中一道锐目扫过他;朱雀大街上传来殿前司巡骑马蹄声;皇城轮廓在朝阳中显形。
一只信鸽振翅北飞 —— 新铸 “显德通宝” 正由武卫局护漕军押送河东。而幽州暗渠图的线条,正通过楚无声与符昭愿的探查,在黑暗中渐趋清晰。铸钱的铜流与探秘的血流,在国运血管里奔涌。拜师礼不是终结,只是为庙堂弈局,敲响了落子的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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