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软弱的道歉，反而像是一根针，轻轻扎破了帝天胸腔里那股郁积的怒火。他看着眼前这人虚弱苍白、乖乖认错的模样，那火气便再也发不出来，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融在了夜风里。
“没有下次。”帝天最终只是硬邦邦地丢下一句话，语气却缓和了不少，“你的命，如今不止是你自己的。”
“嗯…”楚逸尘轻轻应了一声，乖巧得不像话。他悄悄抬眸，打量了一下帝天的神色，试探着问：“唐三…和小舞…他们怎么样了？”
“死不了。”帝天言简意赅，“那小子因祸得福，魂力大涨，十万年魂环也已稳定吸收。此刻应在湖边巩固修为。那兔子…灵魂暂安，但复活之事，遥遥无期。”
楚逸尘闻言，稍稍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疲惫的欣慰：“那就好…”
这时，门口的珠帘发出极轻微的碰撞声。
镜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内室入口，他显然早已感知到楚逸尘的苏醒，一直守候在外。看到楚逸尘睁着眼，他快步上前，来到榻边，单膝跪地，仰头看着楚逸尘，一向平稳无波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极细微的颤音：“主人，您醒了。”
“小镜子…”楚逸尘看向他，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我没事了，别担心。”
镜没有说话，只是伸出双手，小心地、近乎虔诚地捧起楚逸尘放在薄毯外的一只手，冰凉的手指搭在他的腕脉上，眼中数据流疯狂闪烁，似乎在用自己的方式彻底确认楚逸尘的状态。
片刻后，他眼中的数据流速度减缓，似乎松了口气，但眉头依旧微蹙：“灵魂本源稳定性仅恢复至百分之六十三，体魄虚弱，魂力运转滞涩。需要长期静养，禁止任何形式的能量剧烈消耗。”
他一板一眼地汇报着检测结果，像个最严苛的医师。
楚逸尘失笑：“好，都听你的。”
窗边的弦歌也早已停下了拨弦，快步走了过来。她跪坐在榻边，眼圈微微泛红，伸出微凉的手指，轻轻替楚逸尘理了理鬓角的乱发，然后用手语比划着：「您吓死我们了。」
楚逸尘心中一片柔软，用眼神传递着歉意和安抚。
帝天看着这三人之间无声流淌的温情与羁绊，看着楚逸尘在那两个造物面前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柔软与依赖，心中那最后一点余怒也渐渐消散了。
或许，正是这份对“身边人”毫不保留的在意，才是他一次次不顾自身、冒险行事的根源。这是他的软肋，或许，也是他力量的来源。
“既然醒了，便再服一次药。”帝天打破沉默，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一枚龙眼大小、散发着奇异清香和浓郁生命能量的翠色丹丸，“这是碧姬用新采的‘固魂紫芝’为主药，辅以生命之湖心水炼制的，对你现在的状况有益。”
楚逸尘接过丹丸，毫不犹豫地服下。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温和却强劲的药力迅速散开，滋养着他干涸的经脉与灵魂，舒适得让他几乎呻吟出声。
药力发挥作用，带来些许倦意。楚逸尘的眼皮又开始打架。
“睡吧。”帝天的声音低沉下来，“本尊守着你。”
镜和弦歌也没有离开的意思，一个依旧跪坐在榻边，一个静立在一旁，如同两尊守护神。
楚逸尘看着他们，心中被一种巨大的安宁和暖意所包裹。身体的剧痛和灵魂的疲惫依旧存在，但此刻，他感到无比安全。
他缓缓闭上眼，陷入沉睡之前，含糊地呢喃了一句：“…谢谢…”
不知是在谢谁。
帝天看着他那终于恢复了些许血色的睡颜，伸出手，极其轻柔地将他滑落的薄毯重新拉好，动作熟练得仿佛已经做过千百遍。
窗外，月华如水，星河渐隐。
黎明将至。
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漫长的恢复之路，也才刚刚起步。
帝天知道，楚逸尘灵魂本源的损伤远比表现出来的更麻烦，那并非单纯魂力滋养便能痊愈的裂痕，而是涉及更深层次的存在之力。未来的路，依旧布满荆棘。
但他并不担忧。
他会守着这道晨光，直到他彻底痊愈，直到他足够强大，直到他…不再需要这份守护为止。
或者，直到永远。
金色的龙眸缓缓闭合，气息与整片星斗大森林融为一体，如同最坚固的堡垒，守护着其中沉睡的瑰宝。
树屋内，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和那份沉重却温柔的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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