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然后呢?
证明之后,留下这具残破的、即将消散的躯壳,还有什么意义?
她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镜的身上。那个没有心,没有情,只有逻辑与数据的“完美”造物。
一个疯狂的、决绝的、源自她生命最后本能的念头,如同最后的星火,在她即将彻底黑暗的意识海中燃起。
如果……如果我这源于七情六欲、被你所鄙夷的“错误”与“混乱”,能够成为你缺失的那一部分……如果能让你这冰冷的机器,感受到什么是痛,什么是苦,什么是恨……什么是……哪怕一丝,属于“生命”的温度……
那我的存在,我的毁灭,是否……就有了另一种意义上的“永恒”?
“呵……”忘忧 的嘴角,勾起一抹极致凄美、又极致妖异的弧度。她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抬起了几乎已经完全透明的手臂,指向镜。
“镜……”她的声音微弱如丝,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强者的耳中,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与决绝,“你不是……想要‘正确’吗?你不是……想要‘完美’吗?”
“我把我……所有的‘错误’……所有的‘混乱’……所有的……七情六欲……都……给你!”
话音未落,她那即将彻底消散的身体,猛然爆发出最后一道、照耀了整个战场的璀璨光芒!那光芒并非攻击,而是她将自己剩余的所有存在——她的记忆,她的情感,她的痛苦,她的怨恨,她的不甘,她的执着,她对创造的眷恋,对自由的向往,对艺术的痴迷……所有构成“忘忧”这个存在的一切,尽数剥离、炼化!
不再是七罪的碎片,而是回归了情感最本源的形态——喜、怒、哀、惧、爱、恶、欲!这七种最原始、最纯粹的情感能量,混合着她最后的生命本源,化作一道七彩斑斓、却又带着无尽悲凉与疯狂意味的光河,如同跨越了宿命,无视了空间,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决绝地、义无反顾地冲向 镜!
“阻止她!”千仞雪 虽不知忘忧意欲何为,但那道光河中蕴含的极致混乱与情感冲击,让她感到强烈的不安!
然而,已经晚了。
那七彩的情感光河,速度快得超越了思维,在镜甚至来不及启动任何防御或分析程序之前,便如同百川归海般,瞬间没入了他的胸口——那个本该是能量核心,却始终空无一物、只有冰冷数据流淌的位置!
“呃啊——!”
一直如同万年冰山般毫无反应的 镜,在光河入体的瞬间,第一次发出了声音!那并非他平日冰冷的电子音,而是一种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带着极致痛苦的嘶鸣!
他猛地弓起身体,双手死死地捂住胸口,金色的眼眸中,那原本平稳流淌的数据流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瞬间炸裂、崩溃、变得一片混乱!无数属于忘忧的记忆碎片、情感洪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冲击、侵蚀着他那由纯粹逻辑构筑的核心!
痛苦、怨恨、爱恋、悲伤、恐惧、喜悦、欲望……无数他从未体验过、也无法理解的剧烈情绪,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他每一个运算单元!他“看”到了忘忧被创造时的懵懂,“感受”到了她与千仞雪战斗时的绝望与疯狂,“体会”到了她对自己那刻骨铭心的憎恶与……那一丝隐藏至深、连她自己都未曾承认的、试图被理解的渴望……
逻辑在崩塌!
数据在湮灭!
冰冷的壁垒在情感洪流的冲击下寸寸碎裂!
“分析……错误……”
“系统……过载……”
“未知变量……无法识别……”
“核心协议……正在……瓦解……”
镜 跪倒在地,身体剧烈地颤抖,原本冰冷的面容因为极致的痛苦而扭曲,金色的眼眸中,数据流的碎片与人类般的情感波澜疯狂交替闪烁!
而那道没入他胸口的情感光河,并未消散,而是在他空荡的“心”的位置,疯狂地凝聚、压缩、质变!最终,在那片由逻辑和数据构筑的荒芜之地上,硬生生地……凝聚出了一颗心!
一颗跳动的、鲜活的、散发着七彩斑斓情感光晕的……人心!
随着这颗心的诞生,镜 周身那绝对理性的、令人窒息的气场轰然破碎!一股全新的、混杂着冰冷与温暖、理性与感性、秩序与混乱的、无比复杂而矛盾的气息,如同初生的风暴,以他为中心,席卷开来!
他停止了颤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头。
那双金色的眼眸,不再只有数据流。其中倒映着天空,倒映着战场,倒映着痛苦与茫然……倒映出了……属于“生命”的色彩。
他抬起一只手,缓缓地、带着一种陌生的迟疑,按向自己左侧的胸膛。
那里……传来了清晰的、有力的、如同擂鼓般的跳动声。
咚……
咚……
咚……
那是……心跳。
镜,有了心。
而忘忧,她最后停留的地方,只剩下一缕即将消散的、带着释然与一丝诡异笑意的暗紫色轻烟,随风而逝,再无痕迹。
她以自身的彻底湮灭为代价,将最极致的“错误”与“混乱”,植入了绝对“正确”与“秩序”的核心。
神战依旧在继续,海神唐三的威压已从远方迫近。但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那个跪在地上、第一次用手感受着自己心跳的、不再冰冷的身影所吸引。
星斗的理性之镜,映入了情欲的色彩。未来的命运,因此而彻底偏离了所有既定的轨道。
战场,一片死寂。唯有那颗新生的、承载着忘忧所有一切的心,在镜的胸膛里,沉重而鲜活地,跳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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