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奇的藤甲兵在“海鹘号”上竖起了盾牌，红漆的藤甲在火光里泛着诡异的光泽。“跟我冲！”他嘶吼着挥舞长刀，带领士兵跳上旁边一艘着火的民船，用浸湿的棉被扑打火焰。一个华工被掉落的燃烧木块砸中了腿，疼得满地打滚，王秀奇一把将他拽起来，塞进救生艇：“划去旗舰！快！”
郑成功挣扎着坐起身，指着右侧崖壁的一处凹陷：“那里…是他们的火药库…咳咳…看火光…集中…”他的话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却让朱慈兴眼中精光一闪。
“冯保！传信号！让‘威远号’对准右侧崖壁凹陷处开炮！”朱慈兴指向那片火光最密集的区域，“把他们的窝给孤王端了！”
冯保立刻挥动手中的信号旗，红黄两色的旗帜在浓烟中格外醒目。远处的“威远号”回应了一声炮鸣，船身猛地一震，一枚沉重的青铜炮弹呼啸着飞向崖壁！
轰然巨响中，崖壁的凹陷处炸开一个巨大的缺口，藏在里面的火药桶被引爆，连环的爆炸声如同滚雷，震得整个水道都在颤抖。燃烧的碎石和断木如同暴雨般落下，砸在水面上溅起无数水花。两岸的火箭顿时稀疏了许多，只剩下零星的几支还在黑暗中徒劳地飞行。
“陛下！他们退了！”王秀奇浑身焦黑地跑上“镇海号”，脸上还沾着火星，“民船…救下来一半…”
朱慈兴望着那些还在燃烧的船骸，以及水面上漂浮的木板、衣物和尸体，胸口像是被巨石压住。他忽然想起巴达维亚城破时，那些华人义民也是这样在火海里挣扎。那时他以为胜利能带来安宁，却忘了这片海，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平静。
郑成功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他望着朱慈兴紧绷的侧脸，忽然轻声道：“陛下…活着的人…还要往前走…”
朱慈兴没有回头，只是挥手让冯保再升起一盏引航灯。第二盏用荷兰酒瓶改的风灯在桅杆上亮起，光芒虽然微弱，却在黑水沟的湍流中，固执地闪烁着。幸存的船只渐渐聚拢过来，破碎的帆影在两盏灯之间移动，像一群受伤的鸟，互相依偎着，继续驶向未知的前方。
水流依旧咆哮，礁石依旧狰狞，但“镇海号”的船头，已经对准了水道尽头那片稍微明亮些的天光。朱慈兴握紧了腰间的佩剑，剑柄上的汗湿与血迹混在一起，变得滑腻而温热。他知道，黑水沟的伏兵只是开始，前路还有更多的暗礁与火焰，但只要这两盏灯不灭，他们就必须走下去——为了那些活下来的人，也为了那些沉入水底的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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