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的火光在墙上轻轻跳了一下。麦穗站在门边,听见自己呼吸的声音。她低头看了看手,掌心还留着刚才抵刀时的红痕,不疼,但有些发烫。
屋里很静。陆恒仍跪坐在原地,头微微垂着,手指贴在眉心,像是怕那一点湿意会干得太快。他的肩膀不再抖了,整个人像一块被雨水泡过的土块,沉重,却不再崩裂。
麦穗走过去,在案前停下。她没说话,只是伸手将那卷《田畴新法》推到他面前。竹简上的麻绳已经解开,卷首露出一行刻得极深的字:**深耕、密植、轮作、积肥**。
陆恒的手指动了动,却没有去碰。
外面传来脚步声,急而重。门被猛地推开,阿禾站在门口,手里握着刀。她的目光扫过麦穗,落在陆恒身上,声音冷得像井水:“你让他碰这书?”
麦穗没有回头。她知道阿禾会来。
“他烧过我的农书。”阿禾往前一步,刀尖指向陆恒的咽喉,“他在陇西十三乡贴告示,说你是妖妇,用邪术惑众。你忘了?去年冬天,织娘团有六个姐妹被衙役抓走,就因为她们照你的法子试种绿肥。”
陆恒闭上了眼。
麦穗抬起手,按在刀刃上。刀很凉,掌心的红痕又加深了些。她把刀往下压了一寸,直到刀尖离陆恒的脖子远了些。
“我记得。”她说,“我也记得你肩上那支断箭是谁拔的。”
阿禾没动。
“那时候你在喊‘杀了他’。”麦穗看着她,“可你还活着。因为你比恨更想活。”
阿禾的指节发白,但她没有抽回刀。
“我不是原谅他。”麦穗说,“我是要让他看见,什么叫活路。”
她转过身,把竹简塞进陆恒手里。他的手是冷的,指尖还在颤,但终究接住了。
竹简落进他怀里时,发出一声轻响。像是种子掉进陶罐。
阿禾终于收回刀。她没有入鞘,而是提在手里,退到门边站着。她的目光始终没离开陆恒,眉头紧锁,像防着一头还没死透的野兽。
麦穗站在案侧,看着陆恒低头盯着手中的竹简。他的手指慢慢抚过书页,从第一行一直划到末尾。他的嘴唇动了动,但没出声。
屋外风停了。围栏上的麻绳不再拍打木桩,整个村子安静得像一口沉下去的井。
麦穗忽然蹲下身,在鹿皮囊里摸索了一会儿,掏出一把麻种。她站起身,走到陆恒面前,把种子轻轻放在他肩上。
一颗种子滚进他衣领,另一颗卡在发丝间。剩下的几粒,落在竹简上,随着他微弱的呼吸轻轻晃动。
陆恒的身体僵了一下。他抬起头,第一次正眼看麦穗。
“你母亲救过你。”麦穗说,“她用针,用艾草,用你能记住的每一种方式。你现在手里拿的,是我用锄头、用渠水、用晒干的牛粪换来的活法。”
她顿了顿。
“你若愿意,可以帮我看看这些字有没有错。”
陆恒的喉咙动了动。他张了嘴,像是要说什么,但最终只是低下头,手指紧紧攥住竹简边缘。他的指节泛白,仿佛怕这东西会突然飞走。
一滴水落在竹简上。
墨迹慢慢晕开,像春天渗进干土的雨水。
阿禾在门口动了一下。她盯着那滴水,又看向麦穗。她的眼神变了,不是放松,而是困惑——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哭的时候,麦穗还能站得这么稳。
麦穗没有看她。她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走向角落的陶罐。她把剩下的艾草点上,插进罐子里。药味慢慢散出来,不浓,但能盖住屋里的汗味和尘土气。
她回到案前,拿起油灯,往陆恒身边走了半步。火光照亮了他的脸。他的眼睛是红的,但眼神不再像之前那样碎。他看着竹简,像是第一次真正看见上面的字。
“深耕……”他低声念了一句,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要翻多深?”
麦穗看了他一会儿。
“三尺。”她说,“冻土之下,根才能活。”
陆恒的手指在“深耕”两个字上来回摩挲。他的呼吸变得深了一些,胸口起伏也慢了下来。他没有再问,也没有抬头,但整个人的状态变了——不再是囚徒,也不是敌人,而是一个终于拿到工具的人。
阿禾依旧站在门边。她的手松开了刀柄,但身体还是绷着。她看着麦穗,又看看陆恒,最后目光落在那把种子上。
有一粒,正从竹简边缘滑落。
它掉得很慢,在灯光下翻了个身,然后落在泥地上,滚了半圈,停在陆恒的鞋边。
麦穗弯腰捡起它,重新放回竹简上。
“种下去,也能长。”她说。
陆恒的手指轻轻碰了碰那粒种子。他的动作很轻,像是怕把它压碎。
阿禾终于开口,声音低了些:“你就这么信他?”
麦穗没立刻回答。她看着陆恒,看他怎样小心翼翼地护住那卷竹简,看他怎样用袖口擦去书页上的灰尘。
“我不信他。”她说,“我信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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