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房内的黑暗中,诸将的恸哭声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坚定。他们缓缓站起身,整理好甲胄,擦干脸上的泪痕,目光望向北方,望向黄河的方向。那三声“渡河”,如同烙印一般,刻在了他们的心中,化作了无穷的力量,支撑着他们在风雨飘摇的乱世中,继续坚守东京,筹备北伐,为收复中原、匡扶社稷,浴血奋战,死而后已。
庭院中的老槐树,光秃秃的枝桠在寒风中摇曳,仿佛在为这位孤臣送行。东京城的欢腾声渐渐远去,只剩下无尽的肃穆与悲壮,笼罩着这座饱经战火的城池,也笼罩着每一个忠义之士的心头。
宗泽溘然长辞的消息,如同一块巨石投入东京城刚刚平复的湖面,瞬间激起千层悲浪。起初只是宗泽府邸外的家丁披麻戴孝,敲着低沉的丧锣沿街报丧,那“咚——咚——”的声响沉闷如雷,穿透了街巷的喧嚣,砸在每个人的心上。消息传得极快,从宣德门到酸枣门,从御街到寻常巷陌,不过半日功夫,便已传遍了东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先前还沉浸在金军败退喜悦中的百姓,听闻噩耗,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随即被浓重的悲戚取代。御街旁,那个昨日还敲着锣鼓欢庆捷报的老汉,此刻正瘫坐在自家摊位前,双手抱着那面还沾着彩绸的铜锣,老泪纵横,哭得浑身颤抖,铜锣从手中滑落,“哐当”一声砸在青石板上,声音嘶哑而悲凉,引得路人纷纷驻足,无不垂泪。街边卖炊饼的小贩,猛地将担子往地上一放,揭下头上的毡帽,捂着脸蹲在路边恸哭,热腾腾的炊饼散落在地,蒸汽氤氲,混着泪水模糊了视线。
茶馆酒肆内,先前还高谈阔论王将军如何妙计退敌的食客,此刻皆敛声静气,有人默默垂泪,有人捶胸顿足,更有性情刚烈者,拍着桌子放声大哭:“宗帅啊!您怎么就走了?您走了,东京城怎么办?中原怎么办啊!”哭声此起彼伏,盖过了碗碟碰撞之声,连掌柜的也红着眼圈,亲自为灵位添上三炷香,偌大的厅堂内,唯有呜咽与叹息交织。
贫民窟的破屋中,一位瞎眼老妇听闻消息,摸索着从枕边摸出一块早已磨得光滑的木牌,那是她儿子从军前留给她的,她儿子正是宗泽麾下义军的一员,战死在黄河岸边。老妇将木牌紧紧贴在胸口,泪水顺着干瘪的脸颊滑落,喃喃道:“宗帅,您是好人啊,您护着我们,护着东京,如今您走了,谁还能为我儿报仇,谁还能收复故土啊……”隔壁传来孩童懵懂的哭声,被母亲紧紧搂在怀里,母亲哽咽着说:“莫哭,给宗帅磕个头,是他让我们能活下去……”
东京城外的农田里,农夫们放下手中的锄头,纷纷聚集到田埂上,望着城内宗泽府邸的方向,就地跪倒,稽颡顿首。寒风卷着泥土的气息,吹起他们破旧的衣衫,却吹不散他们眼中的悲痛。一位老农拄着锄头,花白的胡须颤抖着,泣声道:“宗帅在时,金军不敢南下,我们才能安心种地,如今他去了,这日子……”话未说完,便已泣不成声,周围的农夫们也跟着痛哭,哭声与风声交织,回荡在田野间,凄怆动人。
消息传入宫中,赵构正对着捷报龙颜大悦,听闻宗泽去世的奏报,脸上的笑容瞬间褪去,手中的朱笔“啪”地掉落在御案上,朱砂溅染了奏疏上“金军败退”四字,如同血泪一般。他怔立良久,眼中露出复杂的神色,有惋惜,有愧疚,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惶恐。半晌,他才沉痛地叹道:“宗卿乃国之柱石,今柱石倾颓,朕失一臂膀矣!”言罢,潸然泪下。后宫之中,嫔妃们也听闻了消息,那些曾因局势安稳而得以喘息的妃嫔,无不垂泪,感念宗泽的功绩。
朝堂之上,更是一片哀戚。文武百官身着素服,列立丹墀之下,哭声震天。韩世忠将军双目赤红,泪水纵横,想起宗泽数次上书请战北伐,想起他坚守东京的艰难,想起他弥留之际的三声“渡河”,心中如同刀绞,哽咽道:“宗公忠义,千古罕见,今不幸辞世,北伐大业,何人能继?”并对赵构直言道:“宗泽在,东京安;宗泽去,东京危!臣愿官家铭记宗公遗志,早定北伐之策,以慰宗公在天之灵!”百官纷纷附和,声泪俱下,朝堂之上的悲戚之气,久久不散。
即便是那些平日里尸位素餐、无所作为的官员,此刻也无不动容。黄潜善此刻也红着眼圈,低声啜泣,他虽无报国之志,却也深知宗泽的存在意味着什么——那是大宋江山的屏障,是百姓安稳的依靠。此刻屏障倾颓,他心中既有悲痛,也有对未来的惶恐,不由得真心为宗泽的离世而哀伤。
消息传到边关,宗泽昔日麾下的将士们更是悲痛欲绝。黄河岸边的军营中,将士们听闻死讯,纷纷放下手中的兵器,聚集在中军大帐外,齐刷刷跪倒在地,哭声震彻云霄。一位断臂的老兵,挣扎着从病榻上爬起,由战友搀扶着跪在地上,望着南方东京的方向,泣血道:“宗帅!您教导我们精忠报国,您带领我们抗击金贼,如今您走了,我们定不负您的嘱托,誓死保卫黄河,他日必渡河北伐,收复中原!”说罢,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额头鲜血直流,却浑然不觉。军营中的旗帜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仿佛在为这位老帅送行,将士们的哭声与风声、黄河的涛声交织在一起,谱写着一曲悲壮的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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