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雪把木盒往朱科长面前一推,樟木的纹路里还沾着点金粉,在茶室的灯光下闪闪发亮。“朱科长要是不信,自己看。”她指尖在盒盖的梅花锁扣上敲了敲,“这砚台的机关,除了陈家后人,旁人碰了会怎么样,你可以试试。”
朱科长的手指悬在半空没敢碰。她刚从码头回来,三号仓里搜出的账本副本还揣在公文包里,纸页上的字迹和林默拓在钢板上的金纹一模一样。可她还是想不通,一个绑钢筋的工人怎么会懂这些,甚至连卡桑部族的钢标符号都认得全。
“梅技术员说,林默以前在卡桑待过。”陈雪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沫沾在唇角,像点了颗痣,“他还会用部族的古法辨钢,用你们的话说,叫看火色。”
朱科长的眼皮跳了跳。她想起早上在钢材市场,林默指尖泛着红光救人的样子,当时只觉得邪门,现在想来,那或许不是什么运气手法,而是真有门道。
“他还说,高桦的病不是病。”陈雪突然放下茶杯,眼神亮得像淬了钢,“是中了种铁术。”
“什么?”朱科长猛地坐直了,公文包的搭扣“啪”地撞在桌沿,“你说什么术?”
“种铁术。”陈雪重复道,指尖在木盒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符号,和卡桑钢标上的某个标记很像,“把烧红的铁屑混着符咒埋进土里,受术的人会夜夜梦见被铁水浇身,不出半年,骨头就会像生锈的钢筋一样脆。”
朱科长的脸色瞬间白了。高桦这半年来总说骨头疼,去医院查不出病因,那些请来的“大师”只说是中了邪,从没提过什么种铁术。她突然想起上个月在工地,高桦偷偷拿过一截废钢筋玩,回来就开始说胡话。
“林默怎么知道的?”朱科长的声音发颤,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公文包的锁扣。
“他在卡桑见多了。”陈雪笑了笑,指尖在木盒上轻轻一弹,盒盖“咔哒”弹开,半块砚台躺在红绒布上,断面的梅花纹路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他说,解这种术要用活人的血混着砚台的金液,午时三刻涂在受术者的眉心。”
朱科长的心跳得像擂鼓。她突然抓起手机,翻出梅技术员的号码:“你让林默现在来我家,多少钱我都出。”
陈雪按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袖传过来,带着点凉意:“他说了,无证行医犯法。”她顿了顿,看着朱科长骤然变青的脸,又补充道,“何况,他不缺钱。”
“那他要什么?”朱科长几乎是吼出来的,茶水洒在桌布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渍。
“他要码头三号仓的账本原件。”陈雪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说件无关紧要的事,“还有,当年给你通风报信,说陈家藏有走私账本的人,到底是谁。”
朱科长猛地愣住了,手指僵在半空。茶室的空调突然发出“咔”的一声,冷风直直地吹在她后颈上,像有条冰冷的蛇爬过。
梅技术员把电话开了免提,听筒里传来林默的声音,带着点金属摩擦般的沙哑:“徒弟妹子,你师父我正忙着给钢筋退火呢,有话快说,晚了钢水该凉了。”
“师父!”梅技术员的声音有点发飘,偷偷瞟了眼旁边的朱科长,“朱科长想请你去给高桦看看,就是上次说的那个……”
“不去。”林默的回答干脆利落,听筒里传来金属碰撞的脆响,“我没资质,治坏了人赔不起。”
“可是……”梅技术员还想说什么,被朱科长一把抢过电话。
“林先生,只要你能治好高桦,我把三号仓的账本给你。”朱科长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还有,当年是李总让我盯着陈家的,他说只要拿到砚台,就分我三成利。”
听筒里沉默了片刻,只有呼呼的风声。过了好一会儿,林默才慢悠悠地说:“朱科长倒是挺痛快。不过,我徒弟的拜师礼还没给呢,你得先答应她,把卡桑那批特种钢的代理权给她。”
梅技术员猛地睁大了眼睛,朱科长的眉头拧成了疙瘩,但还是咬咬牙:“行,我答应。”
“这还差不多。”林默笑了笑,听筒里传来皮卡发动的声音,“半小时后到你家,让高桦别碰铁器,尤其是生锈的。”
挂了电话,梅技术员还没回过神,朱科长已经站起来往门口走,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急促得像敲鼓:“把书房腾出来,找块红布铺在桌上,再备一盆清水。”
林默把皮卡停在朱科长家楼下时,夕阳正把阳台的铁栏杆染成金红色。他抱着个工具箱上楼,工具箱里的扳手碰撞着,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像串不怎么吉利的铃铛。
朱科长把他领进书房,高桦正蜷缩在沙发上,脸色白得像张纸,看见林默手里的工具箱,突然发起抖来,嘴里喃喃着:“别拿铁器……别拿……”
“种铁术的后遗症。”林默放下工具箱,打开来,里面没有手术刀,只有一把磨得锃亮的钢锉和半截粉笔,“他是不是碰过缠着红布的钢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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