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洞深处的风带着铁锈味，吹得陈队后颈的碎发贴在皮肤上。怀里的玻璃缸硌得肋骨生疼，铁壳虫在里面爬动的声音像串细碎的钥匙，在黑暗里敲出莫名的节奏。
“往这边走。”赵强的声音发颤，手里的矿灯在岩壁上扫出晃动的光斑，“闻远在岔路口装了红外线，左边是死路，右边……”他突然顿住，矿灯照到岩壁上的钢印，“红源厂的标记。”
陈队凑近看，岩壁上刻着朵模糊的梅花，边缘被矿浆糊得发乌。辐射感应片在口袋里发烫，钢片中央的红点亮得像块烧红的烙铁，直指梅花印下方的石缝。
“铁壳虫在撞缸。”她低声道，玻璃缸壁上凝着层水汽，虫子们扎堆往石缝的方向爬，触角抖得像通了电，“这里有东西。”
赵强突然瘫坐在地，矿灯滚到一边，光柱斜斜照在他汗湿的脸上。“是锻造炉。”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当年我们偷偷运出来的，红源厂最好的那台，能淬KS-07的那种。”
陈队的心跳骤然加速。父亲的日记里画过一台炉子，炉膛里嵌着圈钢花，旁边写着“保命的家伙”。她摸出林默给的圆头钢针，针尾的艾草纹在矿灯下泛着哑光，往石缝里探了探，针尖触到块滚烫的东西。
“帮我搭把手。”她咬着牙使劲撬，石缝里的碎石簌簌往下掉，露出块带散热孔的钢板，边缘的梅花印和林默钢花上的一模一样，“是炉门。”
铁壳虫突然在玻璃缸里炸开，黑压压的一片撞向缸壁，发出细碎的脆响。陈队刚把炉门拉开条缝，一股热浪就涌了出来，混着艾草的焦香——那是她给父亲缝的艾草包烧起来的味道，十年前火灾现场的味道。
“里面有东西。”赵强突然扑过来，手指抠着炉门往里看，矿灯的光柱扫过炉膛，照出堆发黑的工装，衣角露出半截工牌，编号是7304，“是陈师傅……”
陈队的呼吸瞬间停住。工装口袋里露出个铁皮盒，盒盖上的钢花被烧得卷了边，和林默送她的那朵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她伸手去拿，指尖触到片冰凉的金属，是块辐射感应片，中央的黑点已经烧成了灰烬。
“我爸他……”话没说完，矿洞突然晃了晃，头顶的碎石哗哗往下掉。赵强尖叫着扑过来把她推开，一块磨盘大的石头砸在炉门上，火星溅到陈队的裤腿上，烫出个黑窟窿。
“闻远的人来了！”赵强拽着她往岔路跑，矿灯在手里甩得像个流星锤，“快跟我走，有密道！”
陈队回头看时，炉门已经被碎石堵死，铁壳虫在玻璃缸里安静下来，扎堆趴在缸壁上，像在守护什么秘密。辐射感应片在口袋里彻底凉了，钢片中央的红点灭得干干净净，像被谁掐灭的烟。
密道窄得只能容一个人爬，岩壁上的钢钉锈得发亮，钉帽上的梅花印被磨得只剩个浅坑。赵强在前头开路，裤腿被尖锐的石棱划开道口子，露出道旧伤，疤痕像条扭曲的钢坯——那是当年帮父亲抢运锻造炉时被砸的。
“陈师傅总说，好钢要经三火。”赵强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混着粗重的喘息，“第一火炼韧性，第二火锻筋骨，第三火……”他突然哽咽，“是烧心。”
陈队的指尖摸到块松动的岩石，后面藏着个铁皮柜，锁孔是朵钢花的形状。她掏出林默给的钢针往里一捅，锁“咔哒”开了，里面码着整整齐齐的钢料，每块上面都刻着父亲的工牌编号，边缘的辐射感应片闪着微弱的红光。
“是合格的KS-07。”她拿起块钢料，掌心被烫得发麻，“我爸没偷料，他是在偷偷锻造合格钢。”
赵强突然停下来，矿灯照到密道尽头的铁梯，梯级上缠着圈铁丝，绑着块褪色的红布——那是红源厂运动会时的冠军奖品，父亲给赵强系在手腕上的。
“闻远早就知道。”他的声音发狠，“他故意散布谣言，说陈师傅偷料，就是为了逼我们把合格钢交出来。”
铁壳虫突然在玻璃缸里躁动起来，触角直指铁梯上方。陈队刚爬上两级，就听见上面传来打斗声，夹杂着熟悉的铁锤撞击声，像红源厂老锻工淬火时的节奏。
“是林默！”她加快速度往上爬，矿灯的光柱扫过平台，看见林默正挥舞着铁锤砸向个穿黑夹克的男人，钢针在他指间转得像道银弧，“小心背后！”
男人突然从怀里掏出把短刀，刀身映着矿灯的光，闪得刺眼。林默侧身避开时，后腰被划开道口子，血瞬间浸透了工装，在地上滴出串红珠，像散落的钢花。
“找死！”陈队掏出藏在袖口的钢针甩出去，精准地扎在男人的手腕上。那人惨叫着松手，短刀“当啷”掉在地上，露出后颈的钢花刺青，和仓库里那个男人的一模一样。
林默趁机一锤砸在他肩上，骨头碎裂的声音在密道里回荡。他喘着粗气看向陈队，嘴角扯出个笑，血从嘴角渗出来：“我说过，等我回来给你打钢花。”
铁壳虫突然从玻璃缸里爬出来，顺着陈队的胳膊往上爬，密密麻麻的，像片会动的黑潮。她突然明白过来，虫子们不是在指路，是在示警——闻远的人根本不止这几个，矿洞外面怕是已经围得水泄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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