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化为人间炼狱,京观巨鼎矗立的消息,并未被刻意封锁。相反,在韩破军的授意下,这恐怖的讯息,如同被赋予了翅膀的瘟疫,以最快的速度,伴随着狼群信使那冷漠而精准的蹄声,向着益州全境的每一个角落,疯狂扩散。
首先接到那绘有京观巨鼎详图、誊抄着“逆狼威者,永镇于此”八字铭文的狼首檄文的,是距离成都最近的几个郡县。
健为郡,郡治武阳。
郡守府内,太守李邈手中捧着那份由狼群骑兵射入城内的檄文,双手剧烈颤抖,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那画卷上尸山为基、狼鼎镇魂的恐怖景象,那铭文字里行间透出的、冻结灵魂的杀意,几乎让他窒息。
“大人……成都……成都已破,主公殉国,诸葛丞相……也……”下首的郡丞声音带着哭腔,话未说完,已是泣不成声。
府堂之上一片死寂,所有属官面无人色,空气中弥漫着绝望。
“抵抗?”李邈惨笑一声,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拿什么抵抗?赵云将军、黄忠老将军如何?陈到将军与其白毦兵如何?如今皆已身首异处,铸入那京观之中!我等……我等若螳臂当车,不过是让这健为郡,再多添几座京观,让那狼首鼎下,再多几万枉死冤魂!”
他猛地站起,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嘶声道:“开城!派遣使者,持我等印绶籍册,前往成都……请降!不,是乞降!恳请狼王……饶恕阖城军民性命!”
类似的一幕,在蜀郡、广汉郡、巴郡……几乎所有接到檄文、确认了成都惨状的郡县,同时上演。
恐惧,超越了忠君,超越了气节,甚至超越了求生的本能,变成了一种纯粹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战栗。
绵竹关,这座成都北面的最后屏障,守将在听闻消息,并亲眼看到狼群信使扔进来的、包裹着一名蜀军将领头颅的檄文后,直接瘫软在城头。半个时辰后,关门洞开,守军弃械跪伏于道旁,迎接狼群先锋的进入,连抬头看一眼的勇气都荡然无存。
江阳城,守将原本还想凭借长江支流险要抵抗一番,但当几艘快船将成都京观的详细图册送上岸后,他当夜便带着亲信潜逃,留下群龙无首的守军,次日便在惶惑中打开了城门。
抵抗?已经成了一个遥远而可笑的笑话。
狼群甚至无需出动大军,往往只需一支数十人的骑兵小队,携带着那沾染着无形血腥气的檄文,抵达城下,将檄文射入城中,便可静待佳音。
城门会自己打开,官员会自己捧着印绶跪迎,守军会自己卸下甲胄,如同待宰的羔羊般蜷缩在营中。
传檄而定!
真正的传檄而定!
只是,这“檄”非是讨伐的雄文,而是死亡的宣告;这“定”非是心悦诚服,而是魂飞魄散的屈服!
狼群的黑色浪潮,几乎是以散步的速度,兵不血刃地“淹没”着益州北部的郡县。每一座城池的归降,都伴随着海量户籍、府库图册的被接收,伴随着当地官员如同惊弓之鸟般的效忠誓言。
然而,益州的南部,那片被称为“南中”的广袤之地,情况则更为复杂。这里山高林密,瘴气弥漫,聚居着大量不服王化、性情彪悍的蛮族部落。名义上归属益州管辖,实则自成体系,叛乱时有发生。
牂牁郡,且兰城。
郡守朱褒,一个在南中之地经营多年、与本地豪帅关系盘根错节的汉官,此刻正召集了麾下主要将领,以及几位势力最大的蛮族酋帅,商议对策。
“诸位,成都之事,想必都已知晓。”朱褒脸色阴沉,将那份狼首檄文重重拍在案几上,“韩破军,凶残暴虐,视人命如草芥。如今遣使前来,令我等待印绶、户籍、兵册,前往成都归降。诸位以为,该当如何?”
堂下顿时一片嘈杂。
有汉人将领激愤道:“府君!那韩破军乃国贼!屠戮君王,残害忠良,天人共愤!我南中尚有险可守,有兵可用,岂能不战而降,将这大好河山,拱手让与豺狼?”
“不错!”一名叫做高定的蛮族酋帅猛地站起,他身形魁梧,脸上刺着靛青的图腾,声如洪钟,“汉人死了,关我们屁事!南中是我们世代居住之地!那什么狼王敢来,老子就用他脑袋当酒壶!”
群情似乎有些激愤。
朱褒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他何尝不想拥兵自重?但……
就在这时,一名亲信匆匆入内,脸色煞白,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并将一小卷染血的帛书递给他。
朱褒展开帛书一看,手猛地一抖,帛书差点掉落。
那是从越嶲郡传来的密报,上面详细描述了狼群一部,如何将一座稍有抵抗的蛮族山寨,从上到下,无论老幼妇孺,尽数屠灭,并将所有头颅垒成小型京观,仿照成都式样,旁立木牌,上书“逆狼威者,此为例”的惨状!并附言,狼群主力已开始向南移动。
冷汗,瞬间浸透了朱褒的后背。
他将那密报传给堂下众人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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