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恨!我好恨啊!”她尖啸着,当铺内的温度骤降,“我的怨气惊动了井底的老鳝精…它说它帮我…它用它的妖力护住了我的尸身不腐,将我的魂魄锁在尸身里,又用那口破锁和井底的阴铁…给我打了这具‘棺’!把我悬在井底最阴寒的地方…让我吸收地底阴煞,化作厉鬼!”
“它要我等!等那个负心人回来!等他靠近那口井!等我亲手把他拖下来!把他锁在我身边!让他也尝尝这百年的冰冷和黑暗!”她挥舞着那把锈蚀的同心锁,锁链哗啦作响,仿佛已经锁住了谁的魂魄。
“我等了一百三十七年!他再也没有回来!他骗了我!他负了我!他让我变成了这不人不鬼的样子!”她疯狂地嘶吼着,浓黑的怨气几乎要淹没一切,“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凭什么我在这里受尽苦楚!他却能逍遥自在甚至轮回转世?!我要找到他!无论他变成了什么!我都要找到他!把他拖下来!陪我!!”
她猛地扑到柜台上,那只漆黑的眼睛几乎要贴到我的脸上,冰冷的怨气扑面而来:“掌柜的!你帮我找到他!我把这百年的孤寂、这身鬼力全都典当给你!我只要他!我只要他!!”
我看着她,看着这只被爱恨扭曲、被百年井底禁锢折磨得彻底疯狂的厉鬼。
她的故事惨烈而老套,但那份被时间发酵了百年的怨恨,却沉重得令人窒息。
“即便找到他,他或许早已化作白骨,甚至轮回数世。”我缓缓开口,“你所执着的,不过是一个幻影。”
“不!!”她尖利地反驳,“我能感觉到!他没死透!他一定以某种方式还‘存在’!我能感觉到!只要找到他!只要找到他!”她执拗地重复着,仿佛这是支撑她没有彻底崩溃的唯一信念。
我沉默了片刻。
心渊鉴微微发烫,映照出她魂魄深处那丝与某种遥远存在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因果连线。
她感觉到的,或许是真的。
但那条线所指向的…
我轻轻叹了口气。
“你的‘百年孤寂’与‘一身鬼力’,我收下了。”我取出一只专门吸纳阴煞怨气的黑陶瓮,“但你所求,我无法应允。强锁生魂或干扰轮回,有违此间规矩。”
女鬼身上的怨气猛地爆发:“你——!”
“但是,”我打断她,指尖在和光剪上掠过,一丝微光锁定她魂魄深处那根因果线,“我可以‘指’给你看,他如今何在,是何种状态。看清之后,这典当依旧成立,你的鬼力归我,这百年的孤寂,也可就此放下。”
是继续抱着扭曲的执念疯狂下去,还是看清真相后选择解脱?
那女鬼,或者说,井底的红妆厉鬼,那只漆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剧烈的挣扎和仇恨在其中翻滚。
最终,那百年的疲惫似乎占了上风,她极其缓慢地、僵硬地点了点头。
“好…我看!”
我指引着她,将那只黑陶瓮对准她。
她的身影逐渐变得淡薄,那身鲜艳的嫁衣褪色成灰白,周身的怨气消散,只剩下最本源的、一丝脆弱却执拗的残魂。
我以和光剪为引,心渊鉴为镜,将她魂魄深处那根因果线无限放大、显化——
景象浮现:并非繁华人间,也非轮回通道。那是一片…虚无缥缈、云雾缭绕的仙家府邸?一个穿着现代西装、却难掩一身迂腐书生气的男子,正点头哈腰地给一位仙官递着文书,脸上带着谄媚的笑。他的身上,隐约残留着一丝与女鬼同源的、极其微弱的魂魄印记。
他竟不知得了什么机缘,早已尸解成鬼仙,在天府某处做着微不足道的文书小吏!他甚至可能…早已刻意遗忘那段凡间情债!
女鬼的残魂看着景象中的男子,看着他那副全然陌生、甚至有些滑稽可笑的嘴脸。
她没有再尖叫,没有再怒骂。
那只漆黑的眼睛里,所有的疯狂、怨恨、爱恋、不甘…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最后只剩下一种彻底的、死寂的…茫然和荒谬。
她苦苦怨恨、寻找、等待了百年的人,竟是这般模样?
他此刻的“仙途”,显得如此可笑而可悲。
“原来…如此…”她的残魂发出最后一声轻若尘埃的叹息,那根因果线悄然崩断。
她没有再看我,也没有再说任何话,只是转过身,那抹淡薄的残魂如同被风吹散的青烟,悄无声息地飘出了当铺,融入了外面的夜雨之中。
她去了何处?是彻底消散,还是另觅归处?不得而知。
柜台之上,只留下那把锈迹斑斑的同心锁,和一只装着百年孤寂与鬼力的、沉甸甸的黑陶瓮。
当铺内,那股阴冷腥腐的气息渐渐散去。
只留下一种难以言说的、关于爱与恨、执着与荒谬的…沉重寂静。
我拿起那把同心锁,锁身冰冷刺骨,上面模糊的刻痕,似乎是一个“心”字。
又是一桩,情字惹下的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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