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熟悉水文,来去如风,劫掠商船,骚扰沿海,甚至敢偷袭卫所哨站!
朝廷在此设立卫所,驻守重兵,首要之务便是海防,保境安民,压力已然巨大!”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道:“范某肩上担着的是整个浙东海防的安危!
每日里枕戈待旦,不敢有丝毫松懈!”
他指了指窗外港湾中那些非军用的船只,语气略带一丝嘲讽和无奈道:“大人想必也看到了,即便有海禁令,仍有那胆大包天、或是手眼通天之辈,或倚仗背景,或贿赂关节,借此军港之便,行私运之事。
对此,范某是深恶痛绝!
但很多时候,也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们不过分,补充些给养也就罢了。
毕竟,完全断绝,亦不现实,徒增怨怼,还可能逼得他们铤而走险,与海盗勾结!” 他叹了口气,似乎满腹苦水。
他话锋一转,回到奕帆的提议,语气更为坚决,甚至带着几分质问的意味,道:“然则,大人您欲在此大张旗鼓,建立官方商港,招引四方商船云集,此为何意?
无异于在狼群边上竖起肥羊的旗帜!
还是插着金旗的肥羊!
届时,商船汇聚,财富集中,必引群狼环伺!
我卫所兵力有限,既要防倭,又要护商,如何能面面俱到?
一旦有失,商旅受损事小,若让倭寇趁乱坐大,甚至劫得大船,威胁苏杭富庶之地,这个责任,谁担当得起?
是您奕大人,还是我范崇亮?
末将这颗人头,还要不要?”
他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震得堂内嗡嗡作响。
程潇波在一旁听得直缩脖子,低声对唐江龙道:“这将军火气真大,跟吃了火药似的。”
唐江龙用折扇掩嘴,低笑道:“程兄弟,你这比喻倒是恰当。
这位范将军是把自己当成了看门火药桶,生怕咱们四弟这根‘火捻子’把他点炸了。”
范崇亮似乎听到了他们的低语,狠狠瞪了这边一眼,继续语重心长地对奕帆道:“奕大人!
非是范某不愿成全,亦知民间渴求开海如大旱望云霓。
范某也不是那等不通情理之人!
然则,此地关系东南海防大局,牵一发而动全身!
在朝廷未有万全之策,确保海防无虞之前,在此建商港,实乃取祸之道!
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也是给朝廷添乱!
范某守土有责,不敢冒此奇险,亦不能拿东南沿海万千百姓的安危做赌注!”
他用力一挥手,仿佛要斩断一切不切实际的幻想,道:“依末将看,大人您还是死了这条心,另觅他处为佳!
闽粤沿海,亦有不少良港,您何必非要在我这火药桶边上折腾?”
奕帆静静听完这番连珠炮似的、夹杂着抱怨、警告和劝诫的话语,心中已然雪亮。
范崇亮所言,句句在理,并非单纯推诿,其担忧确是实情。
舟山军事地位太过重要,在此建商港,确实触及了当前海防最敏感的神经。
军方首要考虑的是安全,而非商贸发展。
那些能够停靠的“官商”船只,不过是特定背景下的灰色产物,无法代表官方开放的姿态。
他沉吟片刻,知道强求无益,便退而求其次,脸上露出一丝理解的笑容,语气也变得缓和道:“范将军一片为国为民之心,所言句句肺腑,奕某深受触动,亦感钦佩。
海防重地,确需谨慎,是奕某考虑不周,只看到了地理之利,未深究军国之重。”
他先给对方戴了顶高帽,缓和了一下紧张气氛。
范崇亮见奕帆并未如他预想中那般年轻气盛、据理力争,反而如此通情达理,神色稍霁,语气也缓和了些,道:“奕大人能体谅末将难处,范某感激。”
奕帆趁机道:“既然如此,建港之事暂且不提,以免让将军为难。
不过,我等初来舟山,对此地风光甚是向往,尤其是那海天佛国普陀山、景色奇丽的朱家尖,还有那充满传奇的桃花岛,心向往之。
不知将军可否行个方便,派船引领我等游览一番?
也好让我等增长见闻,不负此行。”
他刻意提到桃花岛,带着一丝文人雅士的闲情逸致。
范崇亮见奕帆不再坚持那“危险”的想法,只是要求游览,心中彻底放松下来,爽快道:“奕大人既有此雅兴,范某自当成全。
此事容易!施勇!”
“末将在!”一名身材精干、目光有神的千户应声出列。
“你明日率一艘哨船,多带些人手,陪同奕大人一行游览各岛,务必保证大人安全!
也让大人看看,我舟山军民,在这海防前线是如何戍守的!”
他后半句是对奕帆说的,带着一丝展示军威的意味。
“末将遵命!”施勇抱拳领命。
当晚,范崇亮在卫所设下简易的接风宴,虽无山珍海味,但多是新鲜海产,烹制手法粗犷,却别具一番风味。
席间,范崇亮或许是觉得之前态度过于强硬,话也多了起来,详细介绍了舟山的海防形势和近年来的倭患情况,言辞恳切,让奕帆等人对这片海域的复杂与严峻有了更深的认识。
对在舟山建港之事,奕帆心中已基本放弃,知道此路确然不通。
然而,这趟舟山之行,也并非全无收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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