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片荒凉、寂寞的土地上,天地似乎也为这场悲剧黯然垂泪。
风卷残云,带着凄厉的呼啸,仿佛在诉说着一段被撕裂的旧梦,一段无法挽回的悲歌。
羌忠远的身躯,被粗暴地推搡着,踉踉跄跄地被押向那如同怪兽巨口般张开的摩托车挎斗。
那机械的冷峻,冰冷得令人心生寒意,仿佛要吞噬一切生命的希望,将他无情地拉入那黑暗、无底的深渊。
他经过自家院门口,经过那僵立如雕塑、眼中最后一丝光亮已彻底熄灭的红色身影时,心中那份压抑已久的绝望终于崩裂。
那一瞬间,仿佛所有的坚韧都被撕碎,所有的希望都化为乌有。
狂烈的情感如同火山喷发般爆发,他猛然爆发出如野兽般撕心裂肺的嘶吼!
那声音穿越空气,撕裂长空,带着无法抑制的愤怒与哀伤,仿佛天地都在为他的痛苦哀鸣。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疯狂地挣扎扭动,试图挣脱那如铁钳般的束缚。
青筋暴起,脸色由紫转红,血液仿佛在沸腾,青筋像怒张的藤蔓般扭曲伸展。
那一刻,他的生命仿佛化作最后的呐喊,向着姬忠云,也向着这片养育他、让他生存的土地,发出那撕心裂肺的悲鸣:
“我是李家的娃!我叫李忠远!我不是地主的狗崽子!我不是——!”
那凄厉的呐喊,被呼啸而过的河风撕扯得支离破碎,如断线的风筝,瞬间消散在河西岸那无边无际、呜咽作响的枯黄芦苇荡深处,未留下一丝回响。
只剩下无尽的寂寞与荒凉,仿佛天地都在为这悲剧哀悼。
“忠远——!”
姬忠云那被扼住的喉咙终于挣脱束缚,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异于人声的尖叫!
那是一种集五年思念、归途期盼、信任崩塌、屈辱折磨与绝望痛楚于一身的呐喊,似乎要撕裂天地,撕碎一切。
她那满腔的悲愤、无助与绝望,化作那撕心裂肺的呼喊,穿透了天地的寂静。
她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母兽,猛然挣脱昊文兰死死抱住她的双臂,不顾一切地扑向那即将吞噬羌忠远的挎斗摩托!
在拉扯推搡间,“嗤啦”一声裂帛的脆响划破了寂静,仿佛天地都在为这场悲剧哀鸣。
那件半旧的列宁装外套,被旁边羌家的一名亲戚无意中扯开了一个大口子,露出里面那件打满补丁、洗得发白的旧棉袄。
她的眼中布满血丝,哭得肝肠寸断,泪水与鼻涕交织,声音嘶哑得如同泣血:
“他是冤枉的!放了他!他没有破坏军婿!
是我!是我不愿意嫁给楚排长的!与羌忠远无关!
羌忠远没有破坏军婚——!求你们放了他!”
她用微弱的身躯,指着自己,又指向那被塞进挎斗的羌忠远,试图用全部的意志抵挡那冰冷的国家机器。
那一刻,她的哭喊与挣扎,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在那冷漠的铁钳面前,宛如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
姬忠芳仿佛被施了定身咒,呆呆站立,脸上的新嫁娘胭脂早已褪去,只剩下一片惊骇与绝望交织的惨白。
她眼睁睁看着羌忠远被粗暴地塞进那狭窄冰冷的挎斗,仿佛一只即将被封存的棺材。
那双曾经满载希望的眼睛,此刻满是迷茫与绝望。
他胸前那朵象征“新郎”的红纸糊成的红花,在剧烈的挣扎中悄然飘落,掉在冰冷的泥地上。
紧接着,一只沾满泥浆、沉重的摩托车轮胎毫不留情地碾压而过,将那脆弱的红花碾得粉碎、扭曲,深深嵌入黑色泥浆中,化作一滩刺目而肮脏的污迹——仿佛这场荒唐婚礼的终结,被血腥践踏得一干二净。
河西岸那催命的唢呐,不知何时已彻底噤声。
死寂笼罩着这片曾经喧嚣、混乱的土地,仿佛连空气都变得凝固。
唯有河东岸那不知人间疾苦的春风,依旧无视一切,肆意吹拂,卷起新抽的嫩绿柳芽,沿着南行的方向,仿佛要将刚刚上演的荒诞悲剧。
连同所有的哭喊、绝望与污秽,一股脑儿吹入那浑浊不堪、默默流淌了千年的南三河深处,沉入永恒的黑暗底部。
虞玉兰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像一截被骤然抽去筋骨的老树,软软地瘫坐在自家冰冷潮湿的门槛上。
她那浑浊的老泪汹涌而出,拍打着干瘦的双腿,发出沉闷的“啪啪”声。
她仰望苍穹,向着空旷的天际,向着羌家老屋的方向,发出如杜鹃啼血般的哀嚎:
“羌奶奶啊……羌奶奶!我对不住你啊!我没……没看好你的娃啊……我的老天爷啊……”
那凄厉的哭声在空旷的河湾回荡,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悲凉,仿佛天地都在为这场悲剧哀鸣。
喧嚣散尽,尘埃落定。
围观的人群早已在公安摩托的轰鸣远去后,像潮水退去般散去,只剩下一地狼藉的瓜子壳、糖纸和踩烂的泥脚印。
姬忠云宛如一尊被遗忘的泥塑,静静伫立在院门口那片冰冷的泥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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