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发业务刚刚撕开一道小口，李铁柱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县城商业圈里又悄然刮起了一阵新风。
这天，他照例去百货大楼转悠，既是考察行情，也是想看看有没有新的仿货出现。却意外地发现，百货大楼一楼靠窗的那排柜台，似乎和往常不太一样。
以往那里都是大楼自营的柜台，售货员穿着统一的工作服，表情淡漠。今天，却有几个柜台后面站着的，是穿着便装、脸上带着个体户特有热情的人在张罗。柜台上方还挂着小小的牌子：“个体租赁柜台”。
李铁柱心里猛地一动。他不动声色地凑过去，假装看商品，耳朵却竖得像天线。
一个租赁柜台的年轻老板正唾沫横飞地跟顾客吹嘘：“咱这可是直接跟南方厂子拿的货！比大楼自营的款式新多了！”
李铁柱仔细看了看他卖的衣服，款式确实比大楼自营的稍好，但和他从广州弄回来的货一比，高下立判。面料普通，做工也略显粗糙。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击中了他——机会！
他立刻转身，几乎是小跑着回到了市场摊位。王亚茹正在给一位老顾客介绍新款毛衣，见他风风火火地进来，脸上还带着异样的潮红，不禁投来询问的目光。
送走顾客，李铁柱一把拉住王亚茹的胳膊，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发颤：“亚茹！百货大楼！百货大楼允许个体户租柜台了！”
王亚茹先是一愣，随即也反应过来，眼睛瞬间亮了：“真的？那咱们……”
“必须拿下！”李铁柱斩钉截铁，拳头重重砸在柜台上，“而且要拿下位置最好的！”
他快速分析着，语速快得像扫射的机枪：“你想想，批发是走量，面向乡镇。零售这块牌子不能丢！而且要做就得做最高端的！百货大楼是什么地方？是全县老百姓心里最‘正经’、最‘高档’的买东西的地方！咱要是能把‘丽人’的柜台开进去，那意味着啥？”
王亚茹立刻跟上他的思路：“意味着咱成了‘正规军’里的尖刀！牌子一下就立起来了！比咱在这小市场里磨破嘴皮子强一百倍！”
“对！”李铁柱眼神灼灼，“而且，大楼里客流稳定，购买力强！咱们把最好的货、最新的款放进去，价格甚至可以比这边稍高一点，凸显档次！这对咱们搞批发，也是个活广告！”
两人越说越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丽人服饰”的招牌挂在百货大楼明亮的橱窗里。
但王亚茹很快冷静下来：“位置好的柜台，租金肯定不便宜。而且，这种好事，盯着的人绝对不少，咱们能争到手吗？”
“事在人为！”李铁柱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精明和势在必得的神情，“钱的事，咱现在挤一挤还能拿出来。至于争……”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咱不是认识马主任吗？这种国营单位搞租赁试点，街道办肯定有话语权。而且，咱们是个体户里的模范，有营业执照，依法纳税，这就是咱们的优势！”
他立刻开始部署：“亚茹，你马上把咱们最近的纳税凭证、营业执照副本找出来，再准备一份咱们‘丽人服饰’的经营情况介绍，写得漂亮点！我现在就去找马主任探探口风！”
行动力超强的李铁柱，当天下午就再次出现在了马主任的办公室。这次他没空手，拎了两瓶不错的白酒和一条好烟——不是行贿，是这个年代托人办事应有的礼节。
马主任看到他又来了，有些无奈地推了推眼镜：“我说小李，你又有什么新点子了？”
李铁柱把东西轻轻放在角落，脸上堆着恭敬的笑：“马主任，瞧您说的，我这不是积极响应国家搞活经济的号召嘛。听说百货大楼搞柜台租赁试点，这可是新鲜事物，我们‘丽人服饰’作为咱们街道扶持起来的个体典型，想着能不能……也参与参与，做个表率？”
他话说得漂亮，把个人诉求包装成了“响应号召”、“争做表率”。
马主任沉吟了一下：“是有这么个事。不过，想租的人很多啊，位置就那几个。”
“主任，”李铁柱凑近些，压低声音，“我们‘丽人’的情况您了解，合法经营，按时交税，带动就业，口碑也好。我们要是能进去，保证服从大楼管理，做个遵纪守法的租赁户，绝不给您脸上抹黑。而且，我们还能把南方最新、最好的款式引进来，丰富咱们县城的市场供应，这也是成绩不是？”
他句句都说在马主任关心的点子上——管理、稳定、政策成绩。
马主任看了他一眼，手指敲着桌面，没说话。
李铁柱知道火候差不多了，适时递上王亚茹准备好的材料：“主任，这是我们的一些基本情况，您过目。我们绝对是真心实意想把这试点办好。”
马主任接过材料，粗略翻了翻，尤其是看到那清晰的纳税记录时，脸色缓和了不少。他放下材料，慢悠悠地说：“行了，东西放这儿吧。这事啊，百货大楼那边具体负责的是业务科的刘科长。试点嘛，总是需要一些有实力、守规矩的典型。你回去等信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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