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忏悔湖,林生继续沿着古老的转山路径前行。
内心的波澜虽未完全平息,但那份经由湖中倒影淬炼出的清明,让他面对神山的壮丽与严酷时,多了一份以往不曾有的沉静。他不再急于赶路,也不再刻意对抗手腕焦痕传来的细微感觉,只是行走,观察,感受。
风雪与阳光在巍峨的冈仁波齐峰顶交替,投下变幻莫测的光影。沿途的玛尼堆越来越多,经幡在风中猎猎作响,诵经声与铜铃声若有若无,交织成一片神圣而肃穆的氛围。
数日后,他抵达了一处名为“色尔雄”的河谷。这里地势相对平坦,河水潺潺,草甸丰美,是朝圣者途中重要的休整地。几顶黑色的牦牛毛帐篷散落在河边,炊烟袅袅。
林生打算在此稍作休整,补充些热水。他走向最近的一顶帐篷,正准备用学会的几句简单藏语打招呼,帐篷帘子却被猛地掀开,一个穿着厚实藏袍、脸色惊惶的妇人冲了出来,差点与他撞个满怀。
妇人看到林生,先是一愣,随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用急促的藏语夹杂着生硬的汉语,指着河谷上游的方向,慌乱地比划着:“那边!那边!不能去!‘空棺’!黑色的花!吃人的光!”
空棺?黑色的花?林生心头一凛。在这神山脚下,任何异常都可能与那些超自然的力量有关。
他安抚住惊慌的妇人,示意她慢慢说。从妇人断断续续、充满恐惧的描述中,林生大致明白了原委:几天前,河谷上游一处从未有过任何异常的草甸上,突然凭空出现了一口巨大的、材质非石非木的黑色棺材。棺材周围,生长着一种从未见过的、花瓣漆黑如墨、形态妖异的莲花。有好奇的牧人靠近,竟被那黑莲散发出的乌光摄住,变得痴痴傻傻,回来后没多久便衰弱而死。消息传开,再无人敢靠近那片区域,连牲畜都会自发绕行。
圣洁的冈仁波齐脚下,竟会出现如此邪异之物?
林生谢过妇人,没有停留,立刻朝着她所指的方向走去。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空棺黑莲”的出现,绝非偶然,很可能与他,或者说,与他身上的“道噬”印记有关。
越靠近那片区域,空气中的氛围越发诡异。原本祥和宁静的河谷气息在这里变得凝滞、冰冷。鸟兽绝迹,连风声都似乎被某种力量吞噬,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
绕过一片山坳,眼前的景象让林生倒吸一口冷气。
一片本该绿意盎然的草甸,此刻却呈现出一片病态的灰败。草甸中央,赫然摆放着一口巨大的棺椁。那棺椁通体漆黑,材质似玉非玉,似铁非铁,表面光滑如镜,却没有任何反光,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棺盖紧闭,上面刻满了扭曲的、与林生手腕焦痕以及落花洞壁画上那种漩涡图案极其相似的诡异纹路。
而在这口黑色棺椁的周围,簇拥着盛开的黑色莲花。这些莲花形态妖异,花瓣薄如蝉翼,却又呈现出一种金属般的冰冷质感,花心处,不断吞吐着淡淡的、如同活物呼吸般的乌光。乌光所及之处,地面的青草迅速枯萎发黑,化为灰烬。
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与“道噬”同源的虚无与死寂气息,从棺椁与黑莲上弥漫开来,让林生手腕上的焦痕传来一阵阵灼热的刺痛,仿佛在兴奋地共鸣!
与此同时,他怀中的幽蓝骨戒也再次变得冰冷刺骨,那道裂纹中甚至隐隐透出一丝幽光,不再是守护之意,而是充满了警惕与一种近乎厌恶的排斥感。
八卦铜钱微微震动,发出警示的清辉。而那柄一直沉寂的“斩孽”断剑,此刻竟也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被挑衅般的悸动!
这里的东西,与落花洞,与“道噬”,与这枚骨戒,都有着极深的关联!
林生不敢贸然靠近,他屏住呼吸,仔细观察。他发现,那些黑莲吞吐的乌光,并非杂乱无章,而是隐隐构成一个巨大的、笼罩着整个棺椁的阵法。阵法汲取着周围稀薄的生机,源源不断地注入那口黑色的棺椁之中。
难道……棺椁里有什么东西正在被滋养?或者说……正在被唤醒?
就在他凝神观察之际,异变陡生!
那棺椁上的诡异纹路突然亮起了暗红色的光芒,如同血管般搏动起来!周围的黑莲仿佛受到了刺激,花瓣剧烈颤抖,吞吐的乌光骤然变得浓郁,如同黑色的触手,朝着林生所在的方向猛地探来!
速度快得惊人!
林生脸色一变,下意识地就要后退。但他立刻意识到,不能退!这鬼东西明显是冲着他来的,或者说,是冲着他身上的印记来的!若是放任不管,天知道它会孕育出什么怪物!
他猛地停下脚步,左手紧握幽蓝骨戒,将观想出的“空无”意念与骨戒的冰寒之力结合,在身前布下一道淡蓝色的寒气屏障!右手则迅速探入怀中,握住了那柄传来悸动的“斩孽”断剑!
“嗤——!”
乌光触手撞在寒气屏障上,发出腐蚀般的声响。屏障剧烈波动,表面的蓝光迅速黯淡,林生只觉得一股阴寒邪恶的力量顺着屏障蔓延而来,直透骨髓,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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