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宥霆所谓的“办法”，并非什么惊世骇俗之举，而是将丞相的权责与心机，用在了这看似微不足道的后宫琐事上。
翌日，他便以“统筹西境善后，需加快各部文书流转效率”为由，向贺归轩上了一道奏请。
奏请中提出，为免陛下过于操劳，日后凡涉及新设“各司”事务禀报，若非紧要，可由各位“妃嫔司长”先整理成简明条陈，统一递送至中书门下省，由当值官员初步核阅、分类后，再择要呈报御前。
美其名曰：规范流程，提高效率，为陛下分忧。
贺归轩拿到这份奏请时，正被贤妃送来的一盅“十全大补汤”熏得头疼。
她粗略一扫，觉得颇有道理。
她设立这些司局的本意是梳理内务、节省开支、拉拢同盟，可不是真想让这些妃嫔天天来跟她汇报工作、顺便“揩油”。
能有个中间环节过滤一下，让她清静些，何乐而不为？
“准了。”
她大手一挥，批了个红。
于是，从那天起，妃嫔们再去寻贺归轩，十次里有八次会被福海笑眯眯地拦下：
“娘娘，陛下有旨，司局事务请您先写成条陈，递送中书省呢。”
若遇上她们送汤送水、献舞献艺，福海则一律以“陛下正与重臣议政，不便打扰”为由挡驾。
妃嫔们起初还有些不甘，但几次之后，发现条陈若写得清晰有理，确实能更快得到陛下批复甚至赏赐，比之前挤在御前争抢那片刻关注有效多了，便也渐渐接受了这套新流程。
毕竟，实实在在的权力和利益，比虚无缥缈的圣宠更让人着迷。
她们的热情，开始更多地投入到如何管理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做出成绩，写好条陈上来。
贺归轩顿感身边清净了不少，终于能喘口气，专心处理真正的朝政。
她不由在心中给林宥霆记了一功，觉得这丞相果然贴心，懂得体察上意。
而她不知道的是，那些送往中书省的条陈，大多都会“恰好”经过丞相大人的案头。
林宥霆并不会干涉具体事务，只是偶尔会在某些涉及较大金额或敏感事项的条陈上，附上几句不偏不倚、却总能切中要害的参考意见，再用中书省的名义转回给对应的妃嫔。
这些意见往往能让妃嫔们茅塞顿开，将事情办得更加漂亮，她们只当中书省的官员能干，却不知背后是丞相大人“顺手”的提点。
如此一来，妃嫔们对这套流程更加信服，也间接巩固了贺归轩这场“宫廷改革”的成果。
这日，贺归轩难得清闲，在御花园散步，恰好遇上了正在督促宫人修剪花木的德妃赵氏。
德妃见到她，眼睛一亮，快步过来行礼，脸上带着干练的笑容：
“陛下，您上次让中书省转回来的关于利用旧宫苑尝试种植药材的建议，真是太及时了！臣妾已划出一片地试种，若能成，以后太医院部分寻常药材便可自给，能省下不少采买银子呢！”
贺归轩一愣，她什么时候给过这种建议？
她只记得德妃的条陈里是请求拨款修缮几个废弃的院子……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这大概是中书省哪位能吏的主意？
或者是……林宥霆？
她面上不动声色，赞许地点点头：
“爱妃能举一反三，很好。此事若成，朕重重有赏。”
德妃高兴地谢恩，又风风火火地去忙了。
贺归轩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微动。
她召来福海，低声询问：
“近日送往中书省的条陈，尤其是涉及宫务改革的，林相可曾过目？”
福海躬身回道：
“回陛下，按例，重要文书丞相大人都会核阅。老奴似乎听中书省的人提起过，林相对后宫诸位娘娘们‘各司其职’的举措，颇为赞赏，还说过此为‘开源节流、人尽其才’的良策。”
贺归轩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原来是他。
他不仅帮她挡住了妃嫔们过度的“热情”，还在暗中推动着她这场看似荒唐的“改革”，让事情朝着更有利的方向发展。
他做得滴水不漏，既维护了她的清静，又保全了妃嫔们的积极性，还提升了宫廷管理的效率。
这份心思，这份周全……
【主人，检测到您对林宥霆的满意度大幅提升哦！您是不是……要收了他呀？】
系统适时地跳出来汇报。
‘多嘴！’
贺归轩在心中斥道，唇角却不自觉地微微扬起。
她忽然觉得，有这样一个心思缜密、处处为她着想的丞相在身边，似乎……真的很不错。
之前那些因他知晓秘密而产生的忐忑，因他表白而带来的慌乱，在此刻，似乎都被一种更踏实、更安心的感觉所取代。
她抬头，望向中书省衙门的方向，目光深邃。
林宥霆……
而此刻，正在中书省值房内批阅文书的林宥霆，似乎心有所感，笔尖微微一顿。
他抬起头，望向窗外御花园的方向，仿佛能穿过重重宫墙，看到那个让他心绪牵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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