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沈云裳柔声问。
芍药抽噎着点头:“记得…那年我十岁,家乡闹饥荒,爹娘把我卖给人牙子换了一袋米…我初入府时,又瘦又小,其他丫鬟都欺负我…”
“是你在花园看见我被打,出声制止了她们。”芍药回忆着,眼中泛起一丝温情,“你说‘既然进了沈府,就是沈家的人,岂容你们随意欺凌’。”
沈云裳微笑:“后来我就向母亲讨了你来做我的贴身丫鬟。母亲起初不同意,说你太过瘦小,怕是伺候不好人。”
“是小姐坚持说我眼神清亮,必是聪慧之人。”芍药接话道,哭声渐止。
沈云裳握住她的手:“这些年,你何止是聪慧?你知书达理,心思细腻,与我一同读书习字,早已情同姐妹。如今你遭此大难,我若放任你自生自灭,岂不枉费我们这些年的情分?”
芍药闻言,泪水又涌了出来,但这一次,不再是绝望的哭泣,而是带着些许慰藉。
窗外,夜雨不知何时开始敲打窗棂,淅淅沥沥,如泣如诉。沈云裳起身关窗,看见雨中那片黑黢黢的竹林,心中一阵发寒。
贾世清——这个仗着父亲是吏部侍郎就横行霸道的纨绔子弟,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表面装得温文尔雅,实则禽兽不如。这次错认芍药为她的阴谋失败,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他事后还说…”芍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恐惧的颤抖,“说他迟早会得到小姐…说沈老爷在官场上还需要他父亲的提携…说小姐终究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沈云裳猛地关上窗户,发出砰然响声。是啊,父亲沈维最近正在为升迁之事奔走,而贾侍郎恰好主管官员考核。这也是为什么她对贾世清的一再骚扰始终采取回避而非直接拒绝的原因——她不能给父亲的前程添乱。
可这样的隐忍,换来的却是变本加厉的伤害。
三
这一夜,沈云裳的闺房中烛火通明。她陪着芍药,时而安抚,时而倾听,直到天将破晓,芍药才因精疲力尽而沉沉睡去。
但沈云裳却毫无睡意。她坐在窗前,看着晨曦一点点驱散夜色,心中五味杂陈。
芍药睡得很不安稳,时常惊悸,梦中也会呜咽出声。沈云裳每次都会走到床边,轻抚她的额头,直到她平静下来。
望着这张年轻却已刻上创伤的脸庞,沈云裳想起她们一起度过的青春岁月。芍药虽名义上是丫鬟,实则与她情谊深厚。她们一同读书习字,一同在花园扑蝶,一同分享少女心事。芍药甚至比她的亲姐妹更懂她。
而今,这个活泼灵动的少女被彻底摧毁了。即便伤口愈合,心中的创伤也将伴随终生。在这个将女子贞洁看得比性命还重的世道里,芍药要如何自处?
清晨,丫鬟们开始在外间忙碌。沈云裳唤来最信得过的珍珠,叮嘱她今日闭门谢客,就说她感染风寒,需要静养。
“芍药姐姐怎么了?”珍珠敏锐地察觉到异常。
沈云裳简短地道:“她昨夜为我取安神香,在竹林里摔了一跤,受了些惊吓。”
珍珠似信非信,但见沈云裳面色凝重,也不敢多问,只点头应下。
日上三竿时,芍药醒了。她睁开眼的瞬间,眼中还带着迷茫,但很快,昨夜的记忆回笼,她的眼神又黯淡下去。
沈云裳亲自端来早饭,但芍药只是摇头,滴水不进。
“你这是要饿死自己吗?”沈云裳又急又痛。
芍药凄然一笑:“小姐,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已是残花败柳之身,不如死了干净。”
“你若死了,正合了那些恶人的意!”沈云裳放下粥碗,声音严厉起来,“他们巴不得你悄无声息地消失,这样他们的罪行就永远无人知晓了。”
“可我就算活着,又能如何?”芍药眼中含泪,“难道还能告官不成?贾家势大,谁会信一个丫鬟的话?只怕还会反咬一口,说我勾引少爷,污蔑门风!”
沈云裳沉默了。她知道芍药说得对。这世道,穷苦人家的女儿受了欺辱,往往求告无门。贾家只需稍施压力,就能让这件事石沉大海。甚至,为了保全贾世清的名声,他们可能会倒打一耙,反诬芍药不检点。
这就是她们所处的世道——男子的欲望是风流韵事,女子的受害却是伤风败俗。
四
午后,府中开始流传一些风言风语。
珍珠从厨房回来,面带忧色地告诉沈云裳:“小姐,外头有些不好听的话…”
“说什么?”沈云裳心中一紧。
“说昨儿夜里有人看见贾公子的小厮从竹林出来…还说今早芍药姐姐没露面,怕是…”珍珠欲言又止。
“怕是什么?”
“怕是和贾公子有了私情,没脸见人…”珍珠低声道。
沈云裳手中的茶盏重重落在桌上,发出刺耳声响。这一定是贾世清放出的风声!他既要掩盖自己认错人的尴尬,又要败坏芍药的名声,让她不敢声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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