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午后,沈府内一片沉寂,唯有穿堂风掠过抄手游廊,带来几分慵懒的燥意。朱漆廊柱下,几个小丫鬟正靠着栏杆打盹,头一点一点,如同啄米的小鸡。整个府邸仿佛都浸在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假寐之中。
沈云裳却毫无睡意。
她独自坐在西厢房临窗的贵妃榻上,指尖反复摩挲着一封边缘已有些卷曲的密信。信是宋青书设法从贾世清囚禁芍药的别院辗转送来的,字迹潦草,带着一种不祥的急切:“芍药病重,高烧三日不退,贾氏仆妇敷衍塞责,恐有性命之虞。速救!”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针,扎在她的心尖上。芍药,自小与她一同长大的姐妹,为了助她查清贾世清侵吞沈家产业的罪证,甘愿以身犯险,如今却身陷囹圄,命悬一线。而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贾世清,此刻恐怕正盘算着如何将沈家最后一点基业也吞吃入腹。
焦灼如同蚁群,啃噬着她的理智。但她深知,面对贾世清这般奸猾似鬼、根基已深的对手,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他就像一条盘踞在沈家这棵大树深处的毒蛇,藏匿极深,一击不中,反受其害。必须找到他的“七寸”,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这“七寸”在何处?
沈云裳的目光再次落到那封密信上,脑海中却浮现出半月前,她安插在外的眼线回报的另一条消息——“贾爷在榆钱胡同置了处外宅,养着个唱曲儿的柳姓女子,近来似乎……身子不便了。”
金屋藏娇?子嗣?
一个念头如同暗夜中的闪电,骤然划亮了她纷乱的思绪。贾世清为何迟迟不敢明目张胆地将沈家产业尽数改名换姓?除了顾忌沈家一些尚未被他完全掌控的老掌柜和可能的舆论,是否也因他自身……并无嫡出子嗣?他原配早逝,并未留下一儿半女,若这柳氏真怀了他的骨血,无论男女,都将是他在这个家族中巩固地位、甚至未来谋夺更多的重要筹码。但他为何秘而不宣?是时机未到,还是……这柳氏的身份,本身也见不得光?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策,在沈云裳心中迅速成型。既然你贾世清藏匿罪证,囚禁我的人,那我便送你一份“大礼”,让你后院起火,自顾不暇!
一、 暗渡陈仓,巧设连环局
计划的第一步,是接触柳氏。
这并非易事。贾世清对柳氏的保护(或者说监视)颇为严密,榆钱胡同的宅子内外都有他的心腹。沈云裳不能亲自出面,也不能动用府中任何可能与贾世清有关联的仆役。
她想到了一个人——城西“锦绣轩”的苏娘子。苏娘子是沈云裳母亲当年的手帕交,为人仗义,一手刺绣功夫冠绝京城,与各家女眷都有往来,且她的绣庄时常为榆钱胡同那宅子送些定制绣品。由她牵线,最为稳妥。
三日后,沈云裳借口要为已故父母做法事,需定制一批经幡绣品,亲自去了“锦绣轩”。在内堂,她屏退左右,对苏娘子坦诚了部分困境(只道贾世清欺她孤女,侵吞家产,并未提及芍药之事),并恳请苏娘子相助。
苏娘子闻言,柳眉倒竖,拍案道:“好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当年若不是沈老爷提拔,他贾世清还是个街头算账的穷书生!妹妹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
于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偶遇”上演了。
又过两日,柳氏照例乘着小轿来“锦绣轩”取新做的衣裳。苏娘子早已安排妥当,将柳氏引入内间试衣,而沈云裳则“恰好”在内堂挑选布料。
铜镜里,映出两张年轻的面容。一张是沈云裳,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轻愁,却难掩清丽本色;另一张是柳氏,眉眼娇媚,皮肤白皙,因怀着身孕,更添几分丰腴,只是那精心描画的眉眼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与不安。
“这匹软烟罗,颜色正配妹妹。”沈云裳拿起一匹月白色的绸缎,声音轻柔,仿佛不经意的搭话。
柳氏微微一怔,见对方衣饰不俗,气度娴雅,也客气地笑了笑:“姐姐好眼光。”
“妹妹这身子,是有喜了吧?”沈云裳目光落在她微隆的小腹上,笑容温婉,“真是天大的福气。看这怀相,必是个哥儿。只是……”她话锋微转,轻轻叹息一声。
柳氏警觉起来:“只是什么?”
沈云裳压低声音,似是同病相怜:“男人啊,尤其是像妹妹那位……有头有脸的,总说等时机。可这时机,谁说得准呢?我听说,贾爷正在物色名门闺秀,意图续弦。若等来正头夫人进了门,妹妹这身份,这孩子……怕是更要受委屈了。届时,母凭子贵未必,子凭母贱却是难免。”
这番话,如同冰冷的锥子,精准地刺破了柳氏心底最深的恐惧。她脸色瞬间白了,手指紧紧绞着帕子。贾世清确实多次许诺,等老夫人寿辰过后,府中事务顺了,便风风光光接她入府。可近日,他来的次数少了,偶尔过来,也眉宇紧锁,对她愈发不耐。续弦之事,她亦有耳闻,只是不敢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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