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他那是色迷心窍,无法无天!”沈夫人气得声音发颤,“那柳氏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南曲班子里出来的下贱胚子,仗着有几分姿色,便敢攀诬世家子弟!如今竟敢挺着肚子找上门来,说什么‘求一个名分’,我呸!贾家的门楣,也是这等贱籍女子能玷污的?”
沈夫人积压了数日的怒火,此刻如同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尽数倾泻出来。她骂贾世清不争气,被一个狐媚子迷得失了魂智;她恨柳氏无耻,竟敢以卑贱之身妄图攀附高门;她更怨自己命苦,夫君早逝,留下她一个妇道人家支撑门庭,还要为这不肖的外甥操碎了心。说到激动处,她甚至捶打着自己的胸口,泪珠从眼角滚落,混合着脂粉,在脸上留下蜿蜒的痕迹。
“我为了这个家,为了你们这些小的,操了多少心,白了多少头发?可你们呢?一个个都不让我省心!世清他是男丁,将来要继承家业的,如今闹出这等丑事,若被御史言官知道,参他一个行为不检,辱没门风,他的前程还要不要?贾家的列祖列宗的脸面还要不要?”沈夫人哭诉着,声音凄楚中带着愤懑,“我倒是想将那贱人乱棒打出去,可…可那起子小人,最是狠毒不过,若她真个豁出去,到处宣扬,甚至闹到官府……我们这样的人家,如何丢得起这个人?”
沈云裳静静地听着,心中却是波澜起伏。她深知沈夫人的愤怒与无奈。贾世清是贾家这一辈唯一的男丁,虽说是沈夫人的亲外甥,但自幼养在身边,与亲生无异,更是贾家未来的希望。沈夫人早年丧夫,在贾家这等大家族中立足已属不易,全凭着娘家的一点余荫和谨慎持家,才勉强维持着表面的风光。贾世清若因此事毁了名声,断了仕途,那沈夫人半生的心血,以及她们这些依附于贾家的亲戚的未来,都将岌岌可危。
然而,正因贾世清地位特殊,沈夫人虽震怒,却也无法真的将他如何。打不得,骂用处不大,更不可能将他交出去平息事端。这种投鼠忌器的憋屈,使得沈夫人的怒火如同被堵住的火山,只能在内里灼烧,更加痛苦难当。
就在这时,门外有小丫鬟战战兢兢地回禀:“夫人,表少爷…表少爷来了,说要求见夫人。”
沈夫人闻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厉声道:“让他滚进来!”
帘笼一响,贾世清快步走了进来。他今日穿着一身宝蓝色锦缎长袍,腰束玉带,本该是位翩翩佳公子,然而脸上却带着几分宿醉未醒的慵懒和不耐,眼神闪烁,不敢直视上首的沈夫人。他敷衍地行了个礼:“甥儿给舅母请安。”
“请安?你是巴不得我早点气死才好!”沈夫人见到他,火气更旺,抓起手边的茶盏就想掷过去,终究还是顾及身份,重重地放回桌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你还有脸来见我?你说!那柳氏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肚子里的野种,是不是你的?”
贾世清眼神游移,支支吾吾道:“舅母息怒…这…这柳儿她…甥儿也是一时…一时情动难以自持。她跟了甥儿也有些时日,性情温顺,并非那等不知进退的女子。如今她既有了身孕,总归是甥儿的骨血,我们贾家子嗣单薄,若能…若能添个一男半女,也是好事…”他这话说得毫无底气,显然自己也知理亏,却又存着几分侥幸,想为柳氏和自己开脱。
“好事?”沈夫人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贾世清的鼻子骂道,“你这混账东西!被一个戏子迷了心窍,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子嗣?我贾家清清白白的身世,岂容一个贱籍女子来延续香火?你趁早给我死了这条心!我绝不允许这等不清不白的人进门!”
贾世清被骂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尤其是当着沈云裳的面,更觉失了颜面,不由也生出几分倔强,嘟囔道:“舅母何必把话说得如此难听…柳儿她也是好人家的女儿,不过是命苦才沦落风尘…再说,她如今怀着我的孩子,若将她赶走,岂非让人说我贾家无情无义?”
“你…你…”沈夫人见他竟敢顶嘴,更是怒不可遏,一口气堵在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金嬷嬷连忙上前为她抚背顺气。
堂内一时间乱作一团。沈云裳冷眼看着这场闹剧,心中一片冰凉。贾世清的懦弱与不负责任,沈夫人的愤怒与无力,在此刻暴露无遗。他们都陷入了各自的困境,而解决问题的钥匙,似乎被无形中递到了她的手上。因为她是一个“外人”,一个需要依仗贾家生存,却又与核心利益稍有距离的“外人”。处理好了,是分内之事;处理不好,便是无能,甚至可能成为替罪羔羊。
果然,待沈夫人顺过气来,目光再次落到一直沉默不语的沈云裳身上时,那目光中已少了之前的纯粹迁怒,多了几分复杂的、带着强制意味的审视。她挥挥手,示意贾世清退下,贾世清如蒙大赦,忙不迭地溜了出去,连多看沈云裳一眼都不敢。
堂内重新恢复了寂静,却比之前更加凝重。沈夫人靠在椅背上,闭目喘息了片刻,再睁开眼时,眼神锐利如鹰隼,紧紧盯住沈云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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