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尽快离开贾府!她对贾府地形并不熟悉,只能凭着记忆和感觉,朝着大概是围墙的方向摸去。体内的药力仍在发作,一阵阵热浪冲击着她的神智,眼前景物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她紧紧攥着那支金簪,冰凉的触感成了她保持清醒的唯一凭借。
躲过几波搜查的家丁,她终于看到了一道高高的围墙。围墙下堆放着一些杂物。她心中一喜,正想借助杂物攀爬,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大喝:“在那里!”
她回头,只见两名手持棍棒的家丁发现了她,正快步冲来。
沈云棠咬紧牙关,不再犹豫,手脚并用地爬上杂物堆,奋力向上够着墙头。指尖触到了冰凉的砖石,她用力攀住,不顾一切地向上爬。裙子被撕破,膝盖手肘磨得生疼,她也浑然不顾。
就在一名家丁的棍子即将扫到她脚踝的瞬间,她终于翻上了墙头,毫不犹豫地向外跳去!
身体坠落在坚硬的地面上,一阵剧痛传来,她几乎晕厥。但求生的本能支撑着她,她挣扎着爬起身,辨认了一下方向,便一头扎进了金陵城深夜无人的街巷之中。
夜凉如水,月光凄清地洒在青石板路上。沈云棠漫无目的地奔跑着,身后的贾府已被远远抛开,但危险并未解除。贾世清绝不会善罢甘休,天亮之后,必定会全城搜捕她。
她该去哪里?沈府不能回,那无疑是自投罗网。朋友家?谁又敢冒着得罪贾府的风险收留她?永宁寺?路途遥远,且目标太明显。
体内的药力在奔跑中似乎消散了一些,但疲惫、伤痛和恐惧如同潮水般涌来。她靠在一个阴暗的墙角,剧烈地喘息着,冷汗浸透了衣衫,紧贴在身上,冰冷刺骨。她低头看着自己,衣衫凌乱,沾满血迹和污渍,发髻散乱,金钗斜坠,真是狼狈不堪。
手中的金簪依旧紧紧握着,簪尖的血迹已经凝固,在月光下呈现出暗红色。就是这支母亲留下的簪子,今夜救了她的清白,或许也救了她的命。她将簪子小心地擦拭干净,重新插回发间,这是她此刻唯一的慰藉和武器。
她想起了芍药,那个忠心耿耿的丫头,如今不知身在何处,遭受着怎样的折磨。想起了父亲在朝中的困境,想起了贾世清那嚣张的威胁。一股巨大的悲凉和无力感攫住了她。她沈云棠,堂堂官家小姐,竟落得如此境地,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
然而,金簪刺入皮肉的触感,贾世清痛苦的嚎叫,又让她心中升起一丝狠厉与决绝。既然退无可退,那便只能奋起反抗!贾世清今日受此重创,必与她不死不休。她不能死,她还要救芍药,还要保住沈家!
她强迫自己振作起来,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这是一条陌生的陋巷,散发着垃圾的腐臭味。她需要找到一个安全的藏身之处,至少要先熬过今晚。
拖着疲惫不堪、浑身疼痛的身体,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迷宫般的巷陌中穿行。远处传来了打更的梆子声,三更天了。夜更深,露更重。
终于,在几乎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时,她看到了一座废弃的园子。园门歪斜,围墙坍塌,里面杂草丛生,隐约可见几间破败的屋舍轮廓。这里,似乎是某个败落人家的旧宅,荒废已久。
对于此刻的沈云棠来说,这里无异于天堂。她小心翼翼地拨开及膝的荒草,走进园中,寻了一间看起来尚且能遮风挡雨的破屋。屋里空无一物,布满蛛网尘埃,角落里堆着些干草。
她蜷缩在干草堆上,用散落的草秸尽量盖住自己冰冷的身躯。窗外,风声呜咽,像是冤魂的哭泣。身体的疼痛和精神的极度疲惫一起袭来,她却不敢完全睡去,手中依旧紧握着那支金簪,耳朵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这一夜,惊心动魄,如同在地狱边缘走了一遭。金簪刺破的,不仅是贾世清的皮肉,更是她过往相对平静的生活,以及那看似华丽实则脆弱的“鸳鸯”幻梦。前路漫漫,危机四伏,但她知道,从她刺出那一簪开始,她已经没有回头路,只能在这荆棘密布的路上,独自走下去,直到……曙光降临,或者,彻底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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