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人似乎停顿了片刻,像是在观察。然后,那扇朽烂的木门被轻轻推开,发出“吱呀”一声令人牙酸的冗长声响,在这寂静的雨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一道模糊的黑影出现在门口,身形看起来颇为高挑挺拔,似乎并非贾府那些粗壮的家丁护院。那人没有立刻进来,只是站在门口,目光仿佛能穿透黑暗,精准地落在了沈云裳藏身的角落。
沈云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握着金簪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她在心中飞快地盘算着,若来者是敌,她该如何利用这黑暗和地形做最后一搏。
然而,预想中的呵斥或扑杀并未到来。那黑影在门口静立片刻后,竟用一种低沉而平静,带着些许奇异磁性的嗓音开了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雨幕,落入沈云裳耳中:
“屋内的朋友,风雨甚急,可否行个方便,容在下暂避片刻?”
这声音……沈云裳微微一怔。并非她想象中的凶神恶煞,反而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稳与……疲惫?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文雅。但这并不能让她放松警惕。贾世清那般人,最是善于伪装。
她没有回应,依旧紧绷着身体,如同蓄势待发的幼兽。
门外的人似乎并不意外她的沉默,也并未强行闯入。他只是顿了顿,继续道:“在下并无恶意,只是途经此地,遇此大雨,寻个遮身之处。若朋友不愿,在下这便离去。”说罢,他竟真的作势欲走。
“等等!”沈云裳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出口,她才惊觉自己的嗓音是何等沙哑干涩。她不能让他走!若是贾府追兵,绝不会如此客气;若真是路人,她或许……或许能探听些外面的消息,或者……她不敢深想,但这是她此刻唯一可能遇到的、非敌对方的人。
门口的身影停住了脚步。
沈云裳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压低声音,带着十足的戒备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深夜来此荒园?”
那人似乎轻笑了一声,极低极淡,融在雨声里几乎听不真切。“天涯沦落人罢了。至于为何来此……与此地主人,倒也算有些故旧渊源。”他的回答模棱两可,却巧妙地将问题挡了回来,反而更添几分神秘。
沈云裳心中疑窦未消,但对方言辞得体,态度平和,暂时感觉不到明显的威胁。她沉默着,算是默许了他进来。
那人这才迈步踏入屋内。他动作很轻,即使在黑暗中,也能感觉到他步履的稳健。他没有四处张望,也没有靠近沈云裳所在的角落,只是在靠近门口的另一处相对干燥的地方席地坐了下来,与沈云裳保持着一段安全的距离。
屋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雨声风声和两人细微的呼吸声交织。沈云裳能感觉到,那人的目光似乎偶尔会落在自己这个方向,带着审视,却并无淫邪或恶意。
过了许久,或许是察觉到沈云裳状态极差,那人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静:“朋友似乎……受了伤?而且,身上湿透,若不及早处理,恐染风寒。”
沈云裳心中一紧,他看出来了?是了,自己这般狼狈模样,又蜷缩在此瑟瑟发抖,如何能瞒得过人?
“不劳费心。”她硬邦邦地回了一句,将身体蜷缩得更紧。
那人又不说话了。但过了一会儿,沈云裳听到一阵轻微的窸窣声,似乎是他从随身携带的行囊里取出了什么东西。接着,一股极淡雅的、混合着药草清苦气味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开来,稍稍驱散了些许屋内的霉味。
“这荒园废弃已久,蛇虫鼠蚁甚多,燃些驱虫避秽的药草,会好些。”他淡淡地解释了一句。随后,一点微弱的火星亮起,他点燃了一小撮药草,那药草燃烧得很慢,散发出温和的光晕和更加清晰的药香。
借着这微弱的光亮,沈云裳终于能隐约看清那人的侧影。他穿着一身看似普通的深色布衣,却掩不住那份挺拔的身姿。脸上……似乎戴着一个遮住了上半张脸的银质面具,只露出线条分明的下颌和薄唇。火光跳跃下,那面具泛着冷硬的光泽,更衬得他神秘莫测。
“你……”沈云裳心中惊疑不定。戴面具的人?是江湖客?还是……另有隐情?
“萍水相逢,名姓不过虚妄。”面具人仿佛知道她的疑惑,率先开口,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带着一丝微弱的回响,“姑娘若信得过,在下略通岐黄之术,或可为姑娘处理一下伤口。否则,伤口溃烂,引发高热,在这荒郊野外,便是大麻烦。”
他称呼她“姑娘”!他果然看出了她的性别!沈云裳心头剧震,手下意识地又握紧了金簪。他究竟是谁?目的是什么?
似乎察觉到她的紧张,面具人并未起身靠近,只是将一个小巧的、看似是瓷瓶的东西轻轻放在两人之间的空地上,然后推了过去。
“这是上好的金疮药,止血生肌颇有奇效。姑娘若愿意,可自行取用。”他的举动坦荡而克制,充分给予了沈云裳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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