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过去,打开食盒。饭菜依旧简单,一碟素菜,一碗糙米饭。但在饭碗底下,她摸到了一小块硬硬的、用油纸包裹的东西。她心中一动,迅速将东西藏入袖中,若无其事地端起饭碗。
回到内室,关紧房门,她才拿出那油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小块灶糖,以及一张揉得极小的纸条。纸条上只有歪歪扭扭的两个字:“小心,陆。”
字迹拙劣,显然是刘婆子自己所写,或者她找人代笔。内容虽简短,却印证了沈云裳的猜测。是陆月柔在背后主导了这一切!这刘婆子为何要冒险提醒她?是出于一丝未泯的同情,还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
无论如何,这微小的信息,如同黑暗中的一点萤火,让她看到了些许方向。陆月柔如此急切地陷害她,甚至不惜害死染墨灭口,必然是因为那把火,真的烧到了她的痛处,或者,她急于掩盖某个更大的秘密。那只紫檀木匣!
沈云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梳理。库房失火,陆月柔的簪子出现在她院中,染墨被指认然后“病故”……这一连串的事件,目的就是要坐实她(或她的丫鬟)因嫉妒或其他原因偷窃并纵火的罪名。但纵火是重罪,陆月柔为何要绕这么大圈子?直接找更厉害的角色陷害不是更好?除非……她本身也参与其中,或者,她知道纵火的真正原因,需要找一个替罪羊来转移视线,而自己这个没什么背景的妾室,正好合适。
那么,突破口在哪里?那只簪子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入她院中的?那个指认染墨的“人证”贾忠,又扮演了什么角色?还有秦玉娥,她在这场风波中,始终保持着一种超然却又微妙的态度,她到底知道多少?
夜色渐深,寒风呼啸着刮过窗棂,发出呜呜的声响,如同冤魂的哭泣。沈云裳吹灭了灯,和衣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染墨苍白的小脸,陆月柔矫揉造作的神情,贾世清阴沉的目光,秦玉娥捻动佛珠的手指……在她脑海中交替浮现。
她知道,贾世清不会关她太久。要么找到确凿证据将她处置了以儆效尤,要么在查无实据的情况下,为了贾府的“体面”而将她轻拿轻放,但经此一事,她在这府中的地位将一落千丈,日后更是举步维艰。她必须在这有限的时间里,找到自救的方法。
翌日清晨,天色微亮。连续几日的阴沉,终于化作了淅淅沥沥的冬雨,敲打着屋檐窗纸,更添几分凄冷。那送饭的刘婆子又来了,依旧沉默寡言,放下食盒便走。
沈云裳注意到,今日的食盒底层,似乎比往日要厚一些。她心中一动,等婆子走后,仔细检查,发现底层木板有一道极细微的缝隙。她用簪子小心撬开,里面赫然藏着一小卷更细致的纸条。
她屏住呼吸,展开纸条。上面的字迹依旧拙劣,但内容却让她心头狂跳:
“簪是翠珠趁乱塞入花盆底。贾忠得陆银钱。柴房王婆言,染墨去前,曾呓语‘匣子…江南…’。”
信息零碎,却如同拼图的关键碎片!翠珠是陆月柔的心腹丫鬟!贾忠果然被收买了!而染墨临终呓语提到的“匣子”和“江南”,正与她之前看到的那只来自江南绸缎商的紫檀木匣对上了!
染墨一定是看到了什么,或者听到了什么,关于那只匣子的事,才招致杀身之祸!那匣子里,究竟藏着什么?与库房大火又有何关联?
沈云裳将纸条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攥住了一线生机。她需要将这个消息传递出去,传递给一个可能帮到她,或者至少能搅动眼下这潭死水的人。秦玉娥?她会相信吗?还是会为了维持表面平衡而选择息事宁人?
又或者……府外?她想起自己那早已没落的娘家,虽无人可倚仗,但父亲生前似乎有一位至交,如今在京城任职,官声尚可……只是,如何能将消息送出这被严密看守的院落?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了西墙根下那丛枯萎的晚香玉。雨还在下,泥土变得松软……
“患难方知情义薄”,然而,绝境之中,亦能催生出惊人的智慧与勇气。沈云裳知道,她不能再指望任何人的情义,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这场因她而起的“萧墙之祸”,或许,也正是她挣脱樊笼、看清这世间真实面目的开始。她轻轻抚摸着袖中那硬硬的灶糖和纸条,眼中燃起一簇幽暗而坚定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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