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柳氏处回来,心情不免沉重。然而,欲海沉浮的悲剧,并非孤例。午后,青囊阁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是陈家派来的仆从,神色慌张。
来的仆从是陈景明母亲的心腹,他带来的消息,更是令人扼腕。那位曾经一掷千金、为博红颜一笑不惜与虎谋皮的盐商之子陈景明,彻底疯了。
“少爷他……他整日披着当初准备迎娶沈小姐时定做的大红喜服,在院子里又唱又跳……一会儿说花轿临门了,一会儿又说贾世清要来抢亲……见着年轻女子就追着喊‘云棠’……前几日,竟……竟一把火将自家库房给点着了!”仆从声音发颤,“老爷夫人拦都拦不住……库房里还有不少账本和借据,这一把火,烧掉的不仅是财物,更是陈家大半的根基啊!”
“如今,讨债的上门,合作的商家翻脸,陈家……眼看就要垮了!夫人哭得昏死过去几次,老爷也一病不起……少爷他却浑然不觉,还在那废墟里扒拉,说要找他的聘礼……”
仆从的声音带着哭腔:“夫人让小的来,一是……是想问问宋大夫,可否有安神定惊的良方?二是……代夫人向沈小姐赔罪,说陈家教子无方,得罪了沈小姐,如今……如今也算是遭了报应了……”
沈云棠默然。陈景明的疯狂,看似源于求而不得的“情”,实则根植于他那被娇惯出来的、不容拂逆的占有欲。他将沈云棠视为一件必须得到的珍宝,将财富视为达成目的的工具。这种扭曲的欲望,在贾世清的煽风点火下急剧膨胀,最终反噬自身。他沉溺在自己编织的幻梦中,无法接受现实的残酷,当幻梦破灭,精神的世界也随之崩塌。
千金散尽,家业凋零,疯癫痴狂。他追求的那点虚妄的“情”,最终将他拖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此刻再多的良方,也医不好他那被欲望蛀空的心。回头?他的舟,早已在疯狂的漩涡中支离破碎。
三、 周氏之叹:随波逐流终搁浅
傍晚时分,雪又渐渐大了起来。一辆简陋的青布小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青囊阁附近。车帘掀开,下来一个身着半旧官袍、神色落寞的中年人,正是此前被降级外放的周文甫。
他并未进店,只是站在风雪中,远远地望着青囊阁檐下那两盏在暮色中散发出温暖光晕的红灯笼,目光复杂。他曾是清流,最终却选择了随波逐流,以为能求得安稳,结果却在浪潮退去时,发现自己早已迷失了方向,搁浅在荒芜的沙滩上。
他明日便要离京,前往那个偏僻贫瘠之地赴任。离京前,他鬼使神差地绕到了这里。或许,是想看看这个曾与他一样出身清流门第、却选择了不同道路的故人之女,如今是怎样的光景;或许,是想从这片在风波中依然保持宁静的医馆里,汲取一丝早已远离自己的心安。
他看到沈云棠从里面走出来,站在廊下与宋青书轻声说着什么,两人相视一笑,那笑容里没有权势倾轧的疲惫,没有患得患失的焦虑,只有历经磨难后相濡以沫的平静与温暖。
周文甫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酸涩与悔意。他想起了自己年轻时,也曾有过兼济天下的抱负,也曾想做一个直言敢谏、青史留名的好官。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是第一次收受那微不足道的“冰敬”“炭敬”?是第一次在权势面前选择了沉默?还是第一次为了所谓的“大局”而违背了自己的良心?
他记不清了。他只记得,自己在欲望的河流中随波逐流太久,早已忘记了当初为何要出发。他追求安稳,追求不被倾轧,结果却失去了最宝贵的立身之本——那份问心无愧的坦荡。
如今,前程黯淡,声名受损,内心的安宁更是早已荡然无存。他此刻的“悔”,比柳氏更深沉,比陈景明更清醒,却也更加无力。因为人生没有回头路,逝去的时光与选择,永无更改的可能。
他最终没有上前,只是深深地望了一眼那温暖的灯光,转身,默默融入了漫天风雪之中。那背影,萧索得如同这寒冬里最后一片枯叶。
四、 狱中之悟:万丈深渊回头难
夜色深沉,京兆府的大牢里,更是阴寒刺骨,呵气成冰。
贾世清蜷缩在角落的草堆里,身上单薄的囚服根本无法抵御这透骨的寒意。他曾经畏惧寒冷,冬日里侍郎府的暖阁地龙总是烧得最旺,貂裘炭盆从不离身。如今,这冰冷的牢狱,便是他最终的归宿。
死亡的阴影,如同这牢房的黑暗,浓稠得化不开。秋后处决的圣旨已下,他剩下的日子,不过是在这肮脏狭小的空间里,一天天数着时辰等死。
白日里,狱卒带来消息,说他夫人柳氏怕是熬不过今晚了。听到这个消息,贾世清浑身一震,随即发出一阵低沉而诡异的笑声,笑声在空荡的牢房里回荡,显得格外瘆人。
“死了好……死了干净……”他喃喃自语,眼神空洞地望着墙壁上斑驳的污迹,“都死了……都散了……就剩我一个……等着那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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