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城破的消息,是在一个阴沉的午后传到京城的。
起初只是街头巷尾的窃窃私语,像冬日的寒风一样无孔不入。有人说亲眼见到边关驿卒浑身是血地驰入皇城,有人说听见朝会上传来皇上摔碎玉玺的巨响,更有人信誓旦旦地宣称,突厥人的先锋已经抵达京郊百里外的居庸关。
沈砚舟站在京郊的山岗上,望着远处巍峨的京城轮廓,心中五味杂陈。他是昨夜才抵达京郊的,一路风餐露宿,躲过了数次盘查和追杀。镇北王的亲笔信就贴身藏在他的衣襟内,已经被汗水和雪水浸得字迹模糊。
“公子,我们真的还要进城吗?”随行的老仆沈福忧心忡忡地问道。这位忠心耿耿的老仆,是在沈砚舟离京后偷偷跟上的,说什么也不肯让少主独自冒险。
沈砚舟沉默良久,轻声道:“福伯,幽州城破,镇北王殉国,这消息若是属实,那么大周真的危在旦夕了。这封信,无论如何都要送到皇上手中。”
“可是公子,如今京城到处都是平西侯的眼线,您这一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沈砚舟望着灰蒙蒙的天空,雪花开始零星飘落。他想起离京那日,也是这样的雪天,林婉儿将护身符挂在他颈上,泪眼婆娑地说等他回来。
“有些事,明知不可为,也要为之。”沈砚舟整理了一下破旧的衣袍,“福伯,你年纪大了,不必跟我涉险。若我三日后还没有消息,你就去城南林家,将这枚玉佩交给婉儿。”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羊脂玉佩,上面刻着“生死相随”四字。这是他们当年的定情信物,他一直贴身珍藏。
沈福老泪纵横,跪地接过玉佩:“老奴遵命。公子...保重!”
主仆二人就此别过,沈砚舟独自向京城走去。
越接近京城,气氛越是紧张。城门口增加了数倍守军,对进出人员严加盘查。流言像野火一样在排队入城的人群中蔓延。
“听说了吗?幽州城破,十万军民无一幸免!”
“镇北王死得惨啊,被突厥人枭首示众,头颅挂在城墙上...”
“突厥铁骑不日就要兵临城下了,京城里的达官贵人都在准备南逃呢!”
沈砚舟心中悲痛难言。他想起在幽州见到镇北王的情景,那位威风凛凛的王爷,曾拍着他的肩膀说:“年轻人,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他日若你能执掌权柄,定要记住今日所见所闻,莫负了这万里江山,兆亿黎民。”
谁能想到,一别竟是永诀。
轮到沈砚舟接受盘查时,他压低斗笠,递过伪造的路引。守城士兵仔细打量着他,忽然问道:“看你风尘仆仆,是从北边来的?”
“小的是从保定府来的商人,路上遇到流民,货物都被抢了。”沈砚舟压低声线,故作沮丧。
士兵将信将疑,正要放行,忽听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等等!”
沈砚舟心中一凛,抬眼望去,只见赵元昊骑着高头大马,在一群随从的簇拥下缓缓而来。一月不见,他越发意气风发,身着御林军统领的服饰,显然已经掌握了京城的防卫大权。
“这不是沈大公子吗?”赵元昊勒住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挂着讥诮的笑意,“怎么,在外面混不下去了,想回京城讨饭?”
沈砚舟心知身份已经暴露,索性抬起头,坦然相对:“赵世子,别来无恙。”
赵元昊冷笑一声:“沈砚舟,你勾结镇北王,图谋不轨,朝廷正在通缉你。没想到你竟自投罗网!”他挥手下令,“来人,将这个逆贼拿下!”
几名士兵应声上前,将沈砚舟五花大绑。
“搜他的身!”赵元昊命令道。
士兵从沈砚舟怀中搜出那封已经破损的信件,呈给赵元昊。他展开一看,面色微变,随即冷笑道:“好个镇北王,死到临头还想搬救兵!”他将信撕得粉碎,扬撒在风雪中。
沈砚舟眼睁睁看着镇北王的遗愿化为碎片,心痛如绞。
赵元昊驱马走近,压低声音:“沈砚舟,我知道你父亲是冤枉的。只要你肯指证谢安那个老东西与镇北王勾结,意图谋反,我不但保你父子平安,还可以让你重享荣华富贵。”
沈砚舟冷冷地看着他:“赵元昊,你父子通敌卖国,陷害忠良,就不怕遭天谴吗?”
“天谴?”赵元昊仰天大笑,“如今天下将变,强者为尊!突厥大汗已许诺,只要我父亲助他夺取中原,就封他为中原王!到那时,什么天谴,什么报应,都是狗屁!”
沈砚舟心中骇然。他早知道平西侯通敌,却没想到他们竟敢如此明目张胆!
“带走!”赵元昊挥手,“关入天牢,严加看管!”
天牢比刑部大牢更加阴森恐怖。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腐臭,不时传来囚犯的惨叫和呻吟。沈砚舟被单独关在一间狭小的牢房中,四壁结冰,寒冷刺骨。
夜深人静,他倚着冰冷的墙壁,疲惫不堪,却毫无睡意。脑海中不断闪现这一月来的所见所闻:边境流离失所的百姓,幽州城头浴血奋战的将士,镇北王殉国前坚毅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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