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里邻居的,客气什么?”赵大嫂爽朗地说,“这芝麻胡同不比别处,家家户户都熟络得很。以后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送走赵大嫂,一家人看着那碗普通的腊八粥,心中五味杂陈。在薛府时,每年的腊八粥都要用上等糯米配上十几种干果,熬上整整一天。可那些精致的粥品,从未像这碗普通的粥一样,带着浓浓的人情味。
当晚,薛家在新居吃了第一顿饭。饭菜是李氏和薛琳亲自下厨做的,不过是普通的白菜豆腐,加上赵大嫂送的那碗腊八粥。
饭桌就摆在正房中央,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空间狭小,胳膊碰着胳膊。
薛蟠吃了一口菜,惊讶道:“这豆腐做得不错,是谁的手艺?”
薛琳脸一红:“是我跟着厨娘学的。想着以后不能总靠下人,就偷偷学了几手。”
李氏也道:“琳妹妹这些日子长进不少,针线厨艺都学着做。”
薛蟠看着妹妹,又是心疼又是欣慰。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到如今能下厨做菜,这其中的转变,何其艰难。
饭后,薛蟠主动收拾碗筷,薛琳抢着去井边打水洗碗。薛蟠看着弟妹在院中忙碌的身影,对妻子轻声道:“难为他们了。”
李氏微笑:“我倒觉得这样挺好。从前的薛家,每个人都被规矩束缚着,兄妹之间何曾有过这般亲近?”
夜深了,各人回房休息。薛蟠躺在硬板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这床远不如薛府的拔步床舒适,房间也狭小得很,但他心中却有一种奇异的平静。
隔壁传来薛蟠的读书声,抑扬顿挫。这个儿子,经历了家变后越发沉稳了。
而西厢房里,薛琳正对着一盏油灯做针线。她在绣一个荷包,针脚还不熟练,时不时会扎到手。但她坚持着,一针一线,认真地绣着。
第二天清晨,鸡鸣三遍,薛家新的一天开始了。
李氏第一个起床,生火做饭。灶台是土砌的,她费了好大力气才点燃柴火,被烟熏得直流泪。
薛琳听见动静,也赶紧起身帮忙。两个昔日养尊处优的妇人,在狭小的厨房里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才熬好一锅粥。
用早饭时,薛蟠道:“今日我去集市看看,买些日常用的家伙什。”
薛蟠接口:“我和二叔同去。”
李氏点头:“也好。顺便打听一下,附近可有合适的学堂?蟠儿的学业不能耽误。”
早饭后,薛蟠叔侄二人出了门。芝麻胡同已经热闹起来,小贩的叫卖声、邻里的招呼声此起彼伏。
在集市上,薛蟠第一次为了几文钱跟小贩讨价还价。从前他哪里在乎过这些?随手打赏下人的银锞子都不止这个数。
“二叔,你看这个砚台如何?”薛蟠在一个摊子前驻足。
薛蟠拿起砚台看了看:“质地粗糙,比不上你从前用的。”
薛蟠却道:“能用就好。如今咱们不是从前的光景了。”
叔侄二人采购了一番,抱着大包小包往回走。路过一家当铺时,薛蟠停住脚步。
“二叔稍等,我进去一下。”
薛蟠疑惑:“你要当东西?”
薛蟠不答,快步走进当铺。不多时出来,手里多了一锭银子。
“这个给你。”他把银子塞给薛蟠,“我当了那块玉佩。”
薛蟠大惊:“那是母亲留给你的遗物!”
“无妨。”薛蟠微笑,“如今家里艰难,我能帮衬一点是一点。再说,玉佩是死物,人才是活的。”
薛蟠握着那锭银子,只觉有千斤重。这个侄子,真的长大了。
回到家,薛蟠兴冲冲地对李氏说:“娘,我打听到了,胡同口的张秀才开了一家私塾,收的学生不多,但听说教得不错。”
李氏问:“束修多少?”
“一年二十两。”
李氏蹙眉。二十两,对从前的薛家来说不过是一顿饭钱,如今却要仔细掂量。
薛蟠道:“大嫂放心,我明日就去找些抄书的活计,贴补家用。”
薛琳也道:“我也可以接些绣活来做。”
看着一家人争相为家计出力,李氏眼眶发热。从前的薛家,人人只顾自己享乐,何曾有过这般光景?
下午,薛琳真的从隔壁赵大嫂那里接来了绣活——给绸缎庄绣手帕,绣一条能得五文钱。
她坐在窗下,一针一线地绣着。从前她绣花是为了消遣,绣的都是精美的屏风、扇面,如今却要为五文钱劳作。但她并不觉得委屈,反而有一种踏实感。
傍晚,薛蟠回来了,带回来一个消息:他在城南的书局找到了一份校对的活计,每月能有十两银子的进项。
“太好了!”薛琳高兴地说,“大哥有收入了!”
薛蟠却摇头:“十两银子,还不够从前的一顿饭钱。”
“话不能这么说。”李氏温声道,“如今我们的开销也小了。我算过,每月有二十两银子,足够一家人温饱。”
薛蟠若有所思。是啊,从前的薛家,一顿宴席就要上百两,养着上百个仆役,每月开销数千两。如今粗茶淡饭,反倒觉得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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