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天地一色,唯余莽莽。鹅毛般的雪片,像是从混沌未开的天穹深处撕扯下来的棉絮,无穷无尽地倾泻着,覆盖了朱门绣户的残垣,也掩埋了蓬门荜户的炊烟。世界被这极致的白吞噬了色彩,也吞噬了声音,只余下风穿过枯枝败叶时,那如同呜咽般的嘶鸣。
一道瘦削的身影,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这片无边无际的白茫茫之中。他叫沈青崖,曾是金陵沈氏最耀眼的嫡孙,如今,只是这雪原上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影。
他身上那件曾经价值千金的玄色狐裘,早已被风雪的湿气浸透,变得沉重而板结,边缘处露出磨损的毛茬,像是他被现实磨砺得残破不堪的尊严。寒风如刀,刮过他苍白的面颊,穿透裘衣的缝隙,直刺骨髓。他下意识地裹紧了衣物,这个动作却更显得他形单影只,伶仃无助。
脚步虚浮,每一次从深及脚踝的积雪中拔出,都耗费着他所剩无几的力气。家族的覆灭,不过短短数月,却仿佛抽干了他一生的精气。往昔的锦衣玉食、诗酒风流,如今回想起来,竟如隔世般遥远,更像是一场精心编织的幻梦。梦醒了,只剩下这彻骨的寒冷和漫无目的的流亡。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往何方。金陵城是回不去了,那里是伤心地,也是是非窝。沈家倒台,树敌无数,昔日匍匐在门下的“故交”,如今只怕都瞪大了血红的眼睛,等着从他这沈氏最后的血脉身上,再撕扯下一块肉来。天下之大,竟无他沈青崖立锥之地。
脑海中,纷乱的记忆碎片与眼前的苍茫雪景交织重叠。
他仿佛又看到了半月前,那座曾经车水马龙、冠盖云集的沈府门前。抄家的官兵如狼似虎,朱红的大门被贴上狰狞的封条,女眷的哭声、家仆的慌乱、昔日同僚或冷漠或幸灾乐祸的眼神……祖母在那场混乱中一口气没上来,溘然长逝;母亲强撑着病体,被娘家来的远房亲戚接走,临行前看他的那一眼,充满了绝望与不舍;兄弟姐妹们,或下狱,或潜逃,或为了活命与人做妾……诺大的一个家,真真是“树倒猢狲散”,顷刻间分崩离析。
而他,这个曾经被寄予厚望的继承人,在变卖了几件贴身玉佩,打点了狱中几位重要族人后,已是身无长物。他选择了离开,像一个幽灵,飘出了那座承载了他二十多年荣耀与枷锁的城池。
“咕噜噜……”腹中的鸣响将他从回忆中拽回现实。饥饿感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他的意志。他摸了摸怀中,只剩下最后半块硬得像石头一样的干粮。这是他用最后一枚银簪,从一个看似憨厚的樵夫那里换来的,那樵夫在接过银簪时,眼中一闪而过的精明,让他此刻想来,只觉得讽刺。人世的狡黠与算计,无处不在,即便在这看似纯净无瑕的雪野。
他寻了一处背风的山岩,拂去积雪,小心翼翼地坐下,掏出那半块干粮,用力地啃咬着。干硬的碎屑划过喉咙,带来一阵刺痛。他抓起一把雪,塞入口中,冰冷的雪水暂时缓解了干渴,却让身体更加寒冷,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单薄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像寒风中一片即将凋零的枯叶。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和车轮碾过积雪的吱嘎声,由远及近。沈青崖心中一紧,下意识地蜷缩起身子,将身影更好地隐藏在山岩的阴影里。
那是一支不算庞大的商队,几辆满载货物的骡车,十几个护卫模样的汉子骑着马,簇拥着一辆看起来稍显精致的马车。马车帘幕低垂,看不清里面的人。
商队经过他藏身的山岩时,速度并未减慢。沈青崖能清晰地看到那些护卫脸上被风霜刻画的痕迹,以及他们警惕打量四周的眼神。他们的目光扫过他这个蜷缩在路边的落魄行人时,没有丝毫停留,只有纯粹的漠然,仿佛他只是一块石头,一截枯木。
曾经,他沈家大少爷出行,前呼后拥,旌旗招展,所到之处,州县官员无不扫榻相迎。何曾想过,有朝一日,会像现在这样,被人视若无物,如同尘埃。
就在商队即将完全经过时,那辆精致马车的窗帘被一只保养得宜、戴着玉扳指的手微微掀开了一角。车内似乎有一道目光投了过来,在沈青崖身上停留了一瞬。那目光带着些许审视,些许好奇,但更多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打量,像是在看一件稀奇的、却与己无关的物事。
随即,窗帘落下,马车毫不停留地随着商队远去,只留下一串渐行渐远的马蹄声和车辙印,很快又被新的雪花覆盖。
沈青崖僵在原地,那只戴着玉扳指的手,那双淡漠的眼睛,像一根冰冷的针,刺入他早已麻木的心脏。他认得那种眼神,那是他过去常常投向那些匍匐在他脚下之人的眼神——一种属于“上位者”的、理所当然的漠视。
原来,从云端跌落泥淖,是这样的滋味。
他猛地站起身,不顾因饥饿和寒冷而阵阵发晕的脑袋,继续向前跋涉。步伐比之前更加踉跄,却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执拗。他不能停,停下就意味着被这片雪原吞噬,意味着沈家最后一缕气息彻底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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