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意外巧合)。
那阵恍然的松动,并未能持续太久。
白日里,借着扫地的劳作,借着那“风动幡动”的片刻清明,她仿佛真的触摸到了一丝解脱的可能。心头的巨石像是被撬开了一道缝隙,透入些许微光,连带着呼吸都顺畅了许多。晚斋时,她甚至比平日多喝了半碗清粥,那寡淡无味的米汤滑过喉咙,竟也品出了一丝难得的甘甜。
慧明法师在斋堂远远看了她一眼,目光依旧平和,并无赞许,也无提醒,仿佛日间庭院里那场近乎当头棒喝的机锋,只是她的一场幻觉。
然而,入夜后的云深寺,是另一重天地。
当最后一声暮鼓的余韵彻底消散在山谷的幽暗里,当僧侣们沉重的关门声次第响起,最终归于一片死寂,白日里被经文、劳作和那点微光暂时压制下去的一切,便如同蛰伏的兽,悄无声息地苏醒,开始啃噬她并不牢固的心防。
寮房狭小,一桌一榻而已。窗棂破旧,糊着的桑皮纸在夜风的吹拂下,发出细微的、呜咽般的声响。油灯如豆,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榻前尺许之地,光影在墙壁上跳跃晃动,映出她孤零零的身影,扭曲,拉长,像个被困住的魂灵。
她褪下那身青灰色的僧袍,小心折好,放在床头。里面穿着的,还是她自己的旧衣,一件月白色软绸中衣,领口袖边绣着精致的缠枝莲纹,只是如今也已洗得发白,边缘有些磨损了。这是她从侯府带出来的,为数不多的旧物之一。指尖抚过那细腻的、虽已陈旧却依旧能辨别出上好质地的绸料,白日里那点短暂的平和,便如被针刺破的气球,倏然泄了个干净。
冰冷的触感,透过指尖,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她拥着薄被坐在榻上,山寺的春夜,寒意深重,那棉被似乎永远也焐不热,冰冷的潮气丝丝缕缕地渗进来,浸入骨髓。
寂静。
可怕的寂静。
不同于侯府深夜那种仆妇环伺、更漏清晰的静谧,这里的寂静是空的,是虚无的,是能将人一点点吞噬掉的。远处,或许有山风吹过松林的涛声,或许有夜枭偶尔的啼叫,但传入耳中,反而更衬得这方寸之地的死寂。
就在这片死寂里,往事如同挣脱了牢笼的猛兽,带着腥风血雨,咆哮着冲撞而来。
第一个清晰的画面,是光。
是永宁侯府,她居住的“锦绣阁”内,冬日里烧得暖融融的地龙,和那无数盏明角宫灯交织出的、金碧辉煌的光晕。她记得那个雪夜,窗外雪花纷飞,屋内却暖如春日。她刚沐浴过,穿着一身杏子红的缕金百蝶穿花寝衣,乌黑的长发披散着,由两个贴身大丫鬟拿着熏笼,小心翼翼地烘着。空气里弥漫着瑞脑香和金桂花头油混合的、甜暖馥郁的气息。
母亲,那时的永宁侯夫人,穿着一身绛紫色缠枝牡丹纹的锦缎常服,额上戴着同色的抹额,正中嵌着一块温润的羊脂白玉,正坐在她床边的紫檀木雕花椅上,含笑看着她。母亲的手里,还拿着一卷书,是她白日里临的字帖,母亲正在细细地看着,不时点头。
“娘的未曦,这手字是越发精益了,颇有卫夫人之风。”母亲的声音是那样温柔,带着毫不掩饰的骄傲与宠溺,“只是这‘永’字最后一捺,力道稍欠了些,还需再练练。”
她那时是如何反应的?似乎是娇嗔着嘟起了嘴,将半湿的头发一甩,带起一阵香风:“娘尽会挑刺儿,女儿的手都写酸了。明日再练也不迟嘛。”
母亲无奈地笑着摇头,放下字帖,走过来,亲自从丫鬟手中接过象牙梳,为她梳理长发。梳齿划过头皮,带来轻柔的痒意,母亲的手指温暖而柔软。
“傻孩子,女子虽不必科考,但字是门面,琴棋书画,皆是修养。你是我永宁侯府的嫡长女,将来……”母亲的话没有说完,但那未尽之意,她懂。将来,她是要嫁入更高门第,做当家主母的,这些,都是她的资本,是她骄傲的底气。
那时,她觉得那样的夜晚是再寻常不过的。温暖,富足,被爱包围。她以为,那样的日子会永远持续下去,如同侯府花园里那株年年盛放的玉兰,岁岁年年,繁华不败。
可如今,那温暖的灯光,母亲温柔的手指,空气中甜暖的香气,都成了扎向心口的针,密密麻麻,痛得她几乎蜷缩起来。她下意识地抱紧双臂,冰冷的绸衣贴着手臂,带来一阵战栗。哪里还有地龙?哪里还有宫灯?哪里还有母亲?
只有这山寺寒夜的冷,和这如豆孤灯的昏黄。
第二个汹涌而来的,是声音。
是丝竹管弦,是笑语喧哗,是觥筹交错。
那是她十五岁及笄礼后的那个春天,永宁侯府为她举办的赏花宴。几乎整个京城的勋贵子弟、名门闺秀都来了。侯府的后花园里,百花争艳,衣香鬓影,真正的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
她记得自己穿着一身海棠红绣折枝堆花襦裙,梳着华丽的惊鸿髻,簪着父亲特意为她及笄礼打造的一整套赤金点翠头面,流苏垂在颊边,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她被一群闺中密友和趋奉的少女们簇拥着,穿行在花丛间,接受着或艳羡、或嫉妒、或讨好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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