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渊怔怔地望着这片废墟,双腿一软,跪了下来。
“明远兄,沈渊来迟了...”他声音哽咽,俯身叩首。
一个、两个、三个...他认真地叩着,额头渐渐红肿破皮,渗出血丝。
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指指点点,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叩首的动作,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稍稍减轻心头的重负。
第九十八个叩首时,他眼前一黑,险些晕倒。强撑着完成最后两个,他瘫倒在地,大口喘着气。
“你在这里做什么?”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
沈渊抬头,看见一个身着素衣的年轻女子站在不远处,手中拎着药篮,正警惕地看着他。
“在下...前来赎罪。”沈渊勉强坐起身。
女子走近几步,借着月光打量他:“你是陆家什么人?”
“故人。”沈渊低声道,“不,是罪人。”
女子愣了愣,忽然睁大眼睛:“你、你是沈渊?”
沈渊浑身一颤:“姑娘认得我?”
“我不认得你,但我姐姐提起过你。”女子语气骤然变冷,“她说你就是害得陆家家破人亡的元凶之一!”
沈渊低下头,无言以对。
“我是林薇,林菁的妹妹。”女子冷冷道,“我姐姐曾是陆明远的未婚妻,陆家出事后,她终日以泪洗面,不出一年就病逝了。”
又一条人命。沈渊闭上眼,心如刀绞。
“我真没想到,你还有脸来这里。”林薇语气中满是讥讽,“怎么,沈家也败落了?这就是报应!”
“姑娘说得是,这就是报应。”沈渊轻声说。
林薇看着他狼狈的模样,眼中的愤怒稍稍缓和:“你起来吧,跪在这里也无用。陆家的人都死绝了,没人会原谅你。”
沈渊艰难地站起身:“我不求原谅,只求...心安。”
“心安?”林薇冷笑,“你这样的人,也配求心安?”
沈渊沉默以对。
林薇打量他片刻,忽然道:“你接下来要去哪?”
“走到哪,便是哪。”
“若是无处可去,可以暂时去我的医馆帮忙。”林薇语气生硬,“我不是原谅你了,只是看你这样子,怕是活不过这个冬天。死了太便宜你,活着受罪才是真正的惩罚。”
沈渊惊讶地看着她,不明白这女子为何前一刻还恨意满满,下一刻却要帮他。
林薇似乎看穿了他的疑惑,冷冷道:“我是一名医者,救死扶伤是本分。况且...”她顿了顿,“姐姐临终前说,恨一个人太累,她不想带着仇恨离开。”
沈渊心中一震,半晌,缓缓点头:“多谢姑娘。”
林薇的医馆在镇子西头,不大,却整洁干净。一进门,草药的清香扑面而来。
“后院有间空房,你自己收拾一下。”林薇递给他一套干净的粗布衣服,“换上吧,你身上的味道能熏死病人。”
沈渊接过衣服,道了谢。
“别误会,我只是不想你脏了我的医馆。”林薇转身走向药柜,开始整理药材。
沈渊默默走向后院,那确实是一间简陋的小屋,只有一床一桌一椅,但比起他这几个月风餐露宿,已是天上地下。
他换好衣服,打水清洗了伤口,又用林薇给的药膏细细涂抹。清凉的药膏缓解了疼痛,他却感到一阵不安——这样的舒适,对他来说几乎是一种奢侈。
收拾妥当,他回到前堂,看见林薇正在为一位老人诊脉。
“李伯,你这风寒已无大碍,再服两剂药便可。”林薇温和地说,与对待沈渊的冷漠判若两人。
“多谢林大夫。”老人连连道谢,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沈渊,“这位是?”
“新来的帮手。”林薇简短地回答,并不愿多谈。
送走老人,林薇转向沈渊:“既然留下了,就不能白吃白住。你会做什么?”
沈渊想了想:“略通文墨,可帮忙记账;也会些拳脚,可帮忙搬运药材。”
林薇挑眉:“沈家大少爷也会干活?”
“今非昔比。”沈渊轻声道。
林薇不再嘲讽,指了指后院的药材库:“那里有几袋新到的药材,需要搬到前堂来。小心些,别混了。”
沈渊点点头,走向药材库。那几袋药材着实不轻,他本就疲惫,搬起来更是吃力。但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地搬运着。
一趟、两趟、三趟...汗水浸湿了刚换上的衣服,背上的伤口也隐隐作痛,但他始终没有停歇。
林薇表面上在整理医案,余光却一直关注着沈渊。看他步履蹒跚却坚持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最后一袋药材搬完,沈渊几乎站立不稳,扶住门框才勉强没有倒下。
“喝口水吧。”林薇递过一碗水,“以后每天清晨,你要帮忙捣药、分装;有病人来时,负责维持秩序;闲暇时,打扫医馆内外。”
“是。”沈渊接过水碗,一饮而尽。
接下来的日子,沈渊恪尽职守,每天天不亮就起床,一直忙到深夜。他做事认真细致,从无怨言,医馆上下渐渐对他改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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