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民?王老爷冷笑,那个王老五,以前不就是个山贼?还有那几个,不是赌徒就是乞丐,也配称良民?
人群中响起不满的声音。几个灾民握紧了拳头,眼看就要发作。
沈渊却不动怒,只是缓缓道:王老爷可知道,这些山贼赌徒,在并州疫情中冒着生命危险照顾病人,搬运尸体?可知道他们如今自食其力,靠双手吃饭?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王老爷还要反驳,一个家丁匆匆跑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他脸色大变,也顾不上粥棚了,急匆匆往医馆方向跑去。
他儿子病情恶化了。林薇不知何时来到沈渊身边,轻声道,今早开始吐血,情况不妙。
沈渊皱眉:怎么会这样?
那孩子得的是肺痨,本就难治。林薇叹了口气,我劝他去省城找专治此病的名医,他偏不信,总觉得我藏私不肯尽力。
回到医馆,果然听见王老爷在病房中大发脾气:...都是你们这些庸医耽误了我儿!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我定要你们偿命!
沈渊推门而入,见那孩子躺在床上,面色惨白,咳喘不止,嘴角还带着血丝。
王老爷,令郎的病不能再耽搁了。沈渊正色道,我认识省城的孙神医,专治肺痨。我现在就修书一封,你速带令郎前去,或还有救。
王老爷愣住了:你...你愿意帮我?
医者仁心,救人要紧。
王老爷面露愧色,半晌,深深一揖:多谢沈公子以德报怨。王某...惭愧!
当日,王老爷便带着儿子赶往省城。临行前,他不但撤走了拆粥棚的人,还留下百两银子,作为粥米之资。
看来这位王老爷,也并非不可理喻之人。陈明感慨道。
沈渊望着远去的马车,轻声道:人人心中都有明镜,只是尘埃厚薄不同罢了。
然而考验才刚刚开始。
三日后,青峰镇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婉娘的妹妹,芸娘。
她直接找到医馆,当着众人的面,将一包东西摔在沈渊面前。
沈渊!你还认得这些东西吗?
沈渊低头,看见散落在地的,是几封泛黄的书信和一支断裂的玉簪——都是他当年送给婉娘的定情信物。
芸娘...他声音干涩。
别叫我!芸娘眼中含泪,我姐姐到死都留着这些东西!她真是瞎了眼,才会爱上你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
林薇上前想要劝解,被芸娘一把推开:还有你!明明知道我姐姐的死因,却还收留这个凶手,你对得起我姐姐在天之灵吗?
医馆内外,众人都惊呆了。他们从未见过沈渊如此狼狈的模样——他面色惨白,浑身颤抖,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芸娘,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林薇试图解释。
那是怎样?芸娘冷笑,是不是要说他沈大少爷已经悔过了?是不是要说他如今是个人人称赞的大善人?我告诉你,狗改不了吃屎!
够了!陈明忍不住喝道,沈渊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大家都看在眼里。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芸娘泪流满面,他害死的是我姐姐!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你们知道姐姐死得有多惨吗?她...她是投河自尽的!肚子里还怀着三个月的身孕!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连林薇都惊呆了。她从未听沈渊提过婉娘有孕的事。
沈渊终于支撑不住,踉跄后退,撞在门框上。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泪无声地滑落。
芸娘看着他痛苦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快意,但随即又被更深的悲伤淹没。她蹲下身,拾起那支断簪,哽咽道:姐姐...你真是傻啊...
最终,芸娘在婉娘坟前哭了一场,当天就离开了青峰镇。但她留下的风波,却远未平息。
镇上传起了风言风语。有人说沈渊是伪君子,表面行善,内心龌龊;有人说他罪孽深重,再怎么赎罪也洗不清;还有人甚至怀疑他另有所图...
粥棚前的流民少了,医馆的病人也少了。人们看沈渊的眼神,多了几分审视与猜疑。
这些人真是忘恩负义!陈明愤愤不平,当初若不是你,他们早就...
他们没错。沈渊平静地打断他,婉娘的事是事实,我有罪也是事实。不能因为我后来做了些好事,就指望大家忘记从前的罪过。
可是...
这就是拂拭心尘的意义。沈渊取出那面铜镜,轻轻擦拭,外界的评价,他人的眼光,都是尘埃。重要的是,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为什么而做。
然而说得容易,做起来难。
夜深人静时,婉娘投河的身影总在沈渊眼前晃动。那个他曾经深爱过,也深深伤害过的女子,那个怀着他们孩子死去的女子...
他跪在佛前,一遍遍诵经,却无法平息心中的痛楚。
又在自责了?林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沈渊没有回头:我该自责。
林薇在他身边跪下,轻声道:我认识婉娘姐姐,她是个善良柔弱的女子。若她在天有灵,看见你如今的模样,想必也不会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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