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站在瑶池畔的白玉阶上，衣摆还沾着仙山特有的雾凇冰晶。方才与那头青鸾神兽的周旋耗尽了他大半灵力，此刻丹田处仍隐隐作痛，像有团被揉碎的火焰在慢慢舒展。他望着池面倒映的流云，忽然觉得这仙境的静谧里藏着某种算计——就像当年在影阁时，那些看似无害的熏香里，总掺着让人卸力的迷药。
“沈公子似乎对瑶池的水不感兴趣。”
清冽的声音自背后传来，带着水汽的微凉。沈醉转身时，正撞见一袭霓裳羽衣掠过石阶，衣袂翻飞如流云漫过雪峰。仙子手中托着本玉册，封面没有字，却泛着月华般的柔光，仿佛是用碾碎的星子浇筑而成。
“仙子的好意，沈某心领。”沈醉指尖摩挲着腰间的短刃，刃身上还留着青鸾尾羽划过的细痕，“只是仙凡有别，沈某一介俗人，怕是消受不起仙山的馈赠。”
仙子闻言轻笑，笑声落在瑶池水面，竟惊起串串银鳞般的涟漪。她左眼瞳色如琉璃，右眼却似盛着半池春水，此刻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公子可知，你腰间那枚‘蚀骨’银针，所用的淬毒之法，原是我瑶池失传三百年的‘寒魄术’？”
沈醉的瞳孔骤然收缩。那套淬毒手法是惊蛰临终前塞给他的绢册上所记，他一直以为是影阁的秘传，怎会与瑶池扯上关系？
仙子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玉册往他面前一递：“此乃《九转寒枢经》，公子不妨先看看。”
沈醉迟疑着接过玉册，指尖刚触到封面，就觉一股寒气顺着经脉游走，所过之处，丹田的灼痛感竟消散了大半。他翻开第一页，上面用朱砂写着行小字：“以寒养毒，以毒炼心，心若冰清，万劫不侵。”字迹飘逸如仙，却透着股与文字不符的狠戾，像极了用剑锋刻出来的。
“这功法……”沈醉皱眉，“倒像是为制毒之人量身定做的。”
“公子慧眼。”仙子缓步走到池边，伸手掬起一捧瑶池水，水在她掌心凝成冰晶，又化作雾气，“三百年前，瑶池有位长老痴迷毒术，认为毒能洗尽凡尘浊气，便创了这《九转寒枢经》。后来他走火入魔，用整个镇子的人炼毒，才被仙门联手镇压。”
沈醉翻动玉册的手指顿住了。第二页画着幅经络图，图上的穴位标注与他体内的经脉竟分毫不差，只是在膻中穴的位置，用墨笔圈了个诡异的符号，像条盘绕的蛇。
“仙子为何要将这禁术给我？”他抬眼看向对方，“沈某与瑶池素无瓜葛。”
“因为公子的命盘，与那位长老极为相似。”仙子转过身，霓裳羽衣上的银线在阳光下流转，“都是‘天煞孤星’，注定要在血污里趟出条路来。但他入了魔，你却没有——至少现在还没有。”
沈醉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惯有的嘲讽：“仙子是怕我步他后尘，提前给我套上枷锁？”
“是给你个选择。”仙子的目光落在他胸口，那里的衣襟下藏着枚青铜令牌，是天机阁的“天权”信物，“公子身负影阁、天机阁的恩怨，又与神兽结下因果，迟早要被卷入仙门纷争。这《九转寒枢经》能让你变强，也能让你更快坠入深渊，端看你如何选。”
玉册的最后一页是片空白，却在沈醉的指尖下浮现出几行字：“第七转时，需以至亲之血为引；第九转成，可杀仙灭佛。”字迹鲜红，像刚滴上去的血。
沈醉合上玉册，寒气从册页间溢出，冻得他指尖发麻。他忽然想起惊蛰临死前的眼神，那样平静，又那样不甘，仿佛早就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仙子可知，”他忽然问道，“三百年前镇压那位长老的，是不是天机阁？”
仙子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抬手往瑶池对岸一指：“那里有座炼丹房，公子若想修炼，可去那里暂住。房里有面‘照心镜’，能照出心魔的原形——或许对公子有用。”
说罢，她化作一道流光，没入瑶池深处，只留下句缥缈的声音：“玉册的空白页，需用公子的血才能填满。”
沈醉望着手中的玉册，册页突然发烫，烫得他几乎要握不住。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不知何时竟多了道细小的伤口，血珠滴在玉册上，空白页立刻浮现出幅地图，标注着昆仑山的位置，在地图角落，画着只展翅的蝙蝠，与影阁的令牌图案一模一样。
他将玉册收入怀中，转身走向仙子所说的炼丹房。那是座石屋，门楣上刻着“焚心”二字，笔画扭曲，像在挣扎。推开门，一股药香扑面而来，屋里摆着排丹炉，炉壁上刻着与玉册经络图相似的符号。
最里侧的石台上放着面铜镜，镜面蒙着层灰，却在沈醉走近时突然亮起，映出他的身影——只是镜中的“沈醉”，双眼泛着红光，嘴角挂着血迹，手里正捏着颗跳动的心脏。
沈醉的瞳孔骤缩，镜中的人影突然笑了，笑声与他自己的声音分毫不差：“你迟早会变成我。”
他猛地后退一步，撞到身后的丹炉，炉盖“哐当”落地，露出里面的东西——不是丹药，而是堆白骨，骨头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咒，与《九转寒枢经》上的符号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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