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之内,先前那股浓烈刺鼻的血腥与硝烟味,此刻已被一种近乎狂热的喜悦气氛所冲淡。士兵们围着从大车上搬下来的一袋袋粮食和一捆捆布匹,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朴实而又炽热的笑容。他们互相拍打着肩膀,大声地分享着战斗中的惊险瞬间,每个人的眼中都闪烁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未来的憧憬。
对于这些已经饿了太久、冷了太久的汉子们来说,眼前这些堆积如山的物资,远比金银财宝更能触动他们的心弦。这意味着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将不必再为下一顿饭而发愁,不必再穿着单薄的衣衫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在这片欢腾的海洋中,只有一个人显得与众不同。
石铁生,这个平日里憨厚朴实的铁匠之子,此刻正双眼发直地盯着那两支在战斗中立下奇功的火铳。它们被小心翼翼地靠在佛像的基座上,黑洞洞的枪口仿佛还残留着刚才那惊天动地的怒吼。他几次伸出手,想要去触摸那冰冷而又充满了神秘力量的枪身,但指尖在即将触及的那一刻,又如同被烫到一般猛地缩了回来,脸上充满了敬畏与渴望。
在他看来,这已经不是凡间的兵器,而是能够召唤雷霆的神器。
顾昭没有去打扰士兵们的庆祝,他知道,这种发自内心的喜悦,是凝聚军心最好的粘合剂。他的目光则更为长远,正带着几名士兵,仔细地检查着缴获物资的每一个角落,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存在的价值。
就在他掀开最后一辆大车上的油布时,他的动作猛地一顿,眼神瞬间凝固。
车上没有粮食,也没有布匹,而是摆放着几个用木板钉死的、半人高的大木桶。当士兵们用刀撬开其中一个木桶的盖子时,一股熟悉的、带着硫磺和硝石混合的特殊气味,扑面而来。
木桶里装的,是满满一桶黑乎乎的、颗粒粗大的粉末。
“是火药!”一名士兵惊喜地叫了起来。
这个发现,让周围的士兵们也兴奋地围了过来。火器在战斗中展现出的巨大威力,已经给他们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更多的火药,就意味着他们能更多地使用那种“神器”。
然而,顾昭的眉头,却在仔细观察了这些火药之后,紧紧地锁了起来。
他伸手抓起一把火药,放在鼻尖下轻轻闻了闻,那股刺鼻的味道让他确认了其中的主要成分,但硫磺的味道过于浓烈,掩盖了硝石应有的气息。他又将火药放在掌心,用拇指和食指细细地捻动着,感受着那些粗糙的、大小不一的碳粉颗粒,以及一种因为吸收了空气中水分而带来的、略微发粘的潮湿感。
“硫磺太多,硝石不足,而且炭粉的颗粒研磨得太粗,更重要的是,还严重受了潮。”顾昭摇了摇头,声音中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失望。
他前世作为一名特种兵,对各类爆炸物的原理和构成有着远超常人的、系统性的深入研究。他一眼就判断出,眼前这些火药,是典型的劣质品。用这种东西去填充火铳,不仅威力会大打折扣,甚至还有在发射时炸膛的巨大风险。
他的这番自言自语般的专业点评,清晰地传入了刚刚走过来的孙元化的耳中。
这位前登莱巡抚的脚步,在听到顾昭这番话的瞬间,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猛地停在了原地。他看向顾昭的眼神,已经不再是之前的欣赏与认可,而是升级为一种难以置信的、近乎惊骇的震惊!
如果说,之前顾昭展现出的练兵之法、战术之能,还可以归结为天赋异禀、天生的将才,那么此刻,他对火药配比这种涉及到“格物之学”的精深领域,竟然也能一语道破其核心缺陷,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孙元化的认知范畴!
他快步走了过来,也抓起一把火药,用同样的方式捻了捻,脸色变得无比凝重,然后对着顾昭,深深地鞠了一躬。
“小将军……不,大人所言,一针见血,丝毫不差!”孙元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他此刻对顾昭的称呼,已经从带着一丝江湖气的“小将军”,变成了发自内心的、充满敬意的“大人”。“我大明的火药,配比之法本就落后于西洋,传到军中匠人手中,更是为了中饱私囊而偷工减料,这才使得我朝火器威力大减,屡屡在战阵之上为人所诟病。若想将这劣药提纯,需用‘淋硝法’,先将火药溶于沸水,再用草木灰过滤,反复数次方能析出纯硝,其工艺繁琐,耗时耗力,在眼下这般境地,根本无法实现……”
孙元化滔滔不绝地解释着明代火药提纯的复杂工艺,言语中充满了无奈与惋?。
然而,顾昭却直接挥手,打断了他的话。
“军师,我有一个更简单、更快捷的办法。”
他的话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自信。在孙元化惊疑不定的目光中,顾昭转身下达了一连串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的命令。
“王五!去,把我们做饭用的那几口大铁锅都给我搬过来,在庙门口架起来,生火!多找些干柴,火要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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