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镇北营这台精密的、高效的战争与生产机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开始轰鸣运转,将每一个身处其中的人,都卷入到那股为了土地与未来而疯狂奋斗的、激昂的洪流之中时,这股蓬勃的新生力量,所散发出的独特而又刺眼的光芒,也终于穿透了那隔绝山坳的稀薄晨雾,不可避免地,照射进了某些早已习惯了黑暗的、阴暗的角落,并引发了最恶毒的觊觎与恐慌。
青山堡,百户钱德彪的府邸之内。
与镇北营那充满了汗水、口号与劳作声的、朝气蓬勃的氛围截然不同,这里,依旧是一片死气沉沉的、属于旧时代权贵的奢靡与腐朽。精致的丝绸屏风之后,香炉里升起的袅袅青烟,都带着一股令人骨头发酥的、颓废的味道。
钱德彪,这位在刘千户面前卑躬屈膝、背地里却阴狠毒辣的百户官,此刻正半靠在一张铺着虎皮的太师椅上,手中把玩着两颗摩挲得油光发亮的核桃,双眼微眯,听着跪在他面前的一个男人的——告密。
跪在地上的,是一个名叫赵四的、四十多岁的老军户。此人身形干瘦,颧骨高耸,一双小眼睛里总是闪烁着算计与怨毒的光芒,天生一副獐头鼠目、令人心生厌恶的相貌。他本是青山堡的老人,因为好吃懒做、偷奸耍滑,在顾昭整顿镇北营之初,便被毫不留情地驱逐了出去。从那一刻起,怨恨的种子,就在他那贫瘠的心田里,生根发芽。
他看着那些曾经和他一样,甚至还不如他的军户们,在镇北营里,竟然能吃上饱饭,穿上新衣,甚至……还能盼到属于自己的土地,而自己却只能像条野狗一样,在青山堡里乞食,那种强烈的、被抛弃的失落感与嫉妒的毒火,日夜在他的心中焚烧,几乎要将他逼疯!
于是,他靠着自己对镇北营的那点浅薄了解,再加上无穷的、恶毒的想象,主动地,爬到了钱百户的脚下,摇尾乞怜。
“钱大人……钱大人您可得为堡里做主啊!” 赵四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用一种夸张的、充满了悲愤与恐惧的腔调,哭诉道,“那顾昭……那顾昭他根本不是朝廷的忠臣!他……他这是在练私兵,要造反啊!”
“哦?” 钱德彪把玩核桃的手,微微一顿,那双眯缝着的眼睛里,终于透出了一丝感兴趣的精光,“说下去,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仔仔细细地说清楚。若是有半句虚言,本官就割了你的舌头!”
赵四被他那阴冷的眼神一扫,吓得浑身一哆嗦,但一想到事成之后,钱百户许诺给他的那二两银子,胆气又壮了起来,连忙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这些天来,添油加醋编排好的一切,全都倾泻而出!
“大人明鉴啊!那顾昭,他搞的那个什么《军功授田令》,就是个天大的幌子!他嘴上说是为了激励士卒,可实际上,就是要把那些军户的心,全都变成他自己的!你想啊,那些泥腿子,一辈子没见过自己的地,现在顾昭给了他们这个念想,他们还不都得把顾昭当成亲爹一样供着?以后哪里还知道有朝廷,哪里还知道有刘千户大人和您啊!”
这番话,精准地,戳中了钱德彪心中最忌惮的那根弦。卫所制度的根基,就是军官对军户的绝对控制,而顾昭此举,无异于釜底抽薪!
赵四见钱百户脸色变得越发阴沉,知道自己说对了路,于是更加卖力地诋毁道:
“还有!还有!他天天让那些人操练,那练的,根本就不是咱们大明的军阵!一个个跟木头桩子似的,只听他一个人的号令!而且……而且小的亲耳听到,他们每天操练前,都要先集合起来,扯着嗓子喊口号!”
“喊的什么?” 钱德彪追问道。
“喊的……喊的是‘忠于镇北营!忠于顾大人!’,” 赵四模仿着那口号的语气,随即话锋一转,声音里充满了险恶的暗示,“钱大人您听听,您听听!这里头,可曾有半个字,提到了咱们大明朝廷?可曾有半个字,提到了圣上?甚至……连对他有提拔之恩的刘千户大人,他都没放在眼里!这……这不是明晃晃的拥兵自重,是什么?!”
“啪!”
钱德彪手中的两颗核桃,被他猛地一下,捏得粉碎!
他的脸上,再也无法掩饰那股发自内心的狂喜与阴狠!那是一种猎人终于等到了猎物,将最脆弱的脖颈,暴露在自己獠牙之下的、残忍的笑容。
他等这个机会,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了!
顾昭的崛起,就像一根尖锐的钢针,狠狠地扎在他的心头。那个年轻人的每一次成功,每一次让镇北营变得更加强大,都像是在无情地,抽打着他这个老牌百户的脸!尤其是当他看到刘千户对顾昭那日益欣赏、甚至隐隐有些倚重的态度时,一种强烈的危机感与被取代的恐惧,便如同毒蛇一般,日夜啃噬着他的内心。
他必须除掉顾昭!不仅是为了拔掉这根眼中钉,更是为了……他自己那不可告人的、更大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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