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大人说了,这一年马上就要到头了,大家伙儿镇守边疆都辛苦了。后日,恰逢我家千户大人的四十寿辰,特意在府中备下了几桌薄酒,想请总旗大人您务必赏光,过去热闹热闹。”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视着这间虽然简陋,却打扫得异常干净,并且充满了肃杀之气的屋子,以及顾昭身后,那几名如同雕塑般静立的、目光锐利如刀的亲兵,心中没来由地,便是一阵发紧。
“届时呢,咱们青山堡内,有头有脸的各级军官,管事的大人们,都会到场。我家大人说了,之前呢,大家伙儿之间,可能……可能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小误会,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大家坐下来,喝杯酒,把话说开了,亲近亲近。往后,这青山堡的安宁,还得仰仗顾总旗您,多多费心呢!”
这番话说得,是何等的滴水不漏,何等的“情真意切”!
将一场充满了杀机与阴谋的宴会,说成了一次冰释前嫌、增进感情的“团建”,仿佛他家主子,真的是一位心胸宽广、顾全大局的仁厚长者一般。
顾昭接过那封,散发着廉价墨香的烫金请柬,没有立刻打开,只是用手指,轻轻地,摩挲着那微凸的、粗糙的烫金字体,脸上,看不出丝毫的表情。
“有劳管家,亲自跑这一趟了。” 他淡淡地说道,“回去告诉你家大人,就说他的美意,顾某心领了。后日,定当准时赴宴,为千户大人,贺寿。”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那管家如蒙大赦,又说了几句毫无营养的客套话,便忙不迭地,躬身告退,仿佛多在这个地方,待上一秒钟,都会被那股无形的杀气,给冻成冰雕一般。
看着管家那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一直紧绷着脸的王五,终于,忍不住了!
他“呸”的一声,朝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瓮声瓮气地说道:
“鸿门宴!大人!这老小子,肚子里憋着的,肯定不是什么好屁!这明摆着,就是一场鸿门宴啊!咱们可千万不能去!谁知道他在那府里,埋伏了多少刀斧手?!”
王五的观点,简单,直接,也代表了在场大多数人的心声。
然而,坐在一旁,始终在用一块油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一杆鸟枪零件的孙元化,却缓缓地,抬起了头。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与他年龄不符的、睿智的深沉。
“不,” 他的声音,沙哑,而又坚定,“王五,你错了。这一趟大人他必须得去。”
他将一个擦拭干净的击锤,重新装好,抬眼看向了顾昭。
“若是不去,那便是公然地,与他刘千户,撕破了最后的一层脸皮。到时候,他完全可以,以此为借口,上报卫所,说大人您拥兵自重,不听号令,目无上官!到时候,就算李经历有心偏袒,恐怕,也堵不住悠悠众口。这,是给了他一个,可以名正言顺,对我们动手的口实。”
孙元化顿了顿,眼神,变得愈发锐利。
“但是,他让你去赴宴,也绝不仅仅是为了,喝酒贺寿这么简单!正如王五所说,千户府中,必然是龙潭虎穴!寿宴之上,宾客云集,鱼龙混杂,人心,也最是懈怠。那个时候,的确是发动突袭,进行刺杀的、最好的时机!”
一时间,议事厅内的气氛,变得无比凝重。
去,是自投罗网,九死一生。
不去,是授人以柄,后患无穷。
这似乎是一个,无论如何选择,都充满了凶险的——死局!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个,始终沉默不语的、年轻的主帅身上,等待着他的,最终的决断。
顾昭,缓缓地,将手中的那封烫金请柬,放在了桌案之上。
他的嘴角,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缓缓地,勾起了一抹充满了冰冷、嘲讽,与强大自信的——冷笑。
“他想在宴会上动手,借着人多眼杂,将我置于死地?”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嗜血的兴奋!
“这正合我意啊!”
他站起身,走到那副简陋的地图之前,目光,落在了那代表着青山堡千户所的、小小的标记之上,眼神,如同已经锁定了猎物的、最顶级的猎手!
“我们不仅要去!而且还要给他刘千户,送上一份让他毕生难忘的——‘大礼’!”
“既然他觉得我们镇北营,只是他眼中的一根刺,是一个需要拔掉的威胁……”
顾昭缓缓地,转过身目光扫过王五、孙元化,以及在场所有核心骨干的脸庞,一字一句地,说道:
“那这一次,我就要让他,以及整个青山堡的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看明白……”
“什么才是真正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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