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如果1991年的谭笑七打算从北京去宝鸡,他肯定不会买机票。绿皮车下铺的价格是63元,虽然他个子小,也不喜欢爬上爬下的。
算起来从杨书毅离开市局到1991年已有七个年头,杨书毅不仅能给谭笑七买到一张软卧票,还有本事把车子直接开上站台,停在T55次列车的软卧车厢门口,熟络的对着女乘务员打了招呼,告诉她这小伙子是自己的人。
那时从北京到宝鸡,火车要25个小时,途经郑州和西安,杨书毅已经电话安排好,谭笑七下车后有人接他。
杨书毅拜托谭笑七跑这趟腿的准备工作很充分,不仅一夜间就买好了软卧票,还准备了一份宝鸡市1:15,000的地图,充分显示出杨爸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虽然感觉很突兀,但是看在杨爸是杨一宁父亲的面儿上,谭笑七只能接受这个看起来不该由他去完成的任务,毕竟杨爸的手下那么多,一个个的办事稳重,就算杨爸强调这是私事,不想让手底下人参与过多,但是知道火车启动了,谭笑七还是觉得不大真实。
这位杨爸突然把谭笑七从海市叫回北京,又把他当个快件似的发往宝鸡,去那里接个孩子回北京,怎么看怎么象一桩秘密任务,跟反特片似的。谭笑七觉得自己在宝鸡应该这样,面无表情地下车,跟接头的人迎面而过,接过一把车钥匙走出车站。如果接着演下去,谭笑七肯定先找个卖羊汤的饭馆,多加香菜,再要个烧饼,热热乎乎地先填饱肚子。
然而细致的杨爸打消了谭笑七成为戏精的期许,谭笑七有点不相信,仅仅过了一个夜间,一大早杨爸不仅给他送到软卧车厢门口,还塞给他一个大包,打开一看,里边有两只温热的烧鸡。
北京西站的建成还要往后五六年,所有列车基本都是在北京站发车,本来谭笑七觉得崇文门饭店到北京站走几步就到,但是杨爸坚持把小个子拽上车,谭笑七觉得车子还没热就开进了北京站长长的甬道里。
昨天半夜,已经熟睡的谭笑七被杨爸礼貌而坚定的敲门声惊醒,他有些歉然地告诉谭笑七,他一位老战友拜托他去宝鸡接一个十岁的男孩回北京,他手里没有可以派出去的人,只有麻烦谭笑七跑一趟了。说着杨书毅递过来一张车票和一个小包,还有一个信封,小包里目测装着五万块钱,信封里是五千。
“杨叔叔,您这是干什么?”谭笑七推辞的不是任务而是钱,杨爸温和而坚决地按住谭笑七的手。
“包里的钱给照顾孩子的夫妻,信封里拿着办事用,回来再说。”
杨爸又递过来一张写满字的纸,字迹很不能令人恭维,跟范闲写“风急天高猿啸哀”的烂字有的一拼,写的是几个地址,几个人名,几个前边缀着0917的电话号码。
“我给你预订了二天和三天后的两张软卧票,你接到孩子了就打我手机或者我的房间号。”
杨爸有点不放心,拿谭笑七跟涮墩布那样的墩墩教诲,“你应该不会遇到困难,不管怎样你要行事果断,尽快把孩子带回来!”
谭笑七可能还没睡明白,“杨叔叔,那边知道您派我去接孩子吗?”
“也知道,也不知道。”模棱两可的话令谭笑七一头雾水,他猜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杨爸的老战友肯定是搞出一个私生子,孩子生下来时不得已放养在宝鸡,现在又打算接回去了。
狗血,很狗血。就是孩子怪可怜见的。
和谭笑七同一个软卧间的有一对三十来岁的夫妇,和一个五十来岁男人。男人在谭笑七的上铺。那对夫妇里的女人,是谭笑七迄今为止见过的最有教养,最和风细雨的女性,令人如沐春风。火车开出去没一会儿,女人拿着两个削好的苹果问候谭笑七和那个老男人,谭笑七以礼回应,男人不接也默不作声,女人也不尴尬,拿起那个苹果咬了一口,回到她的下铺半躺下,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谭笑七偷偷瞄了一眼书名,英国人萨克雷的【名利场】。
临近午饭时谭笑七看另外三人都没有去餐车的打算,于是拿出两只烧鸡,慷慨地给那对夫妇一只,用随身携带的瑞士军刀切开一只,将半只递给上铺的那个男人。
整间车厢里顿时弥漫着烧鸡的香气。谭笑七有点遗憾孙农没在,要是她在的话,小个子能吃到半只就不错。谭笑七边啃边打量下来的老男人,觉得用春风化雨来形容那人的脸色很恰当。
当那对夫妇拿出来三罐珠江啤酒时,气氛达到了高潮。那女人举着一罐可乐和三个男人碰罐。
谭笑七深深地被那个女人吸引,不仅睿智,还带着江南女子的娟秀。谭笑七猜她应该是科研所的研究员。
当她听说谭笑七在海市工作时,显得很羡慕,她说一直生活在沙漠里,从没去过海边,她早就知道天涯海角了,就是无缘一往,非常遗憾。谭笑七对她没有一点男女之情,但那张瓜子脸深深地刻在他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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