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笑七被堂姐使用计谋赶回海市的这个夜晚,谭笑七使用花言巧语骗得堂姐展颜后,和邬总回到国宾宾馆商务间,分别在即,他俩难舍难分,睡下时疲惫已极谭笑七告诉邬嫦桂说,把房间空调温度设到最低。
小个子睡得很不好,他觉得身边噪音很大,开始他以为是邬总打呼噜,但是仔细一听并不是呼噜声,而是那种永无止境的声音,嗯,火车车轮与铁轨的撞击声,就像一柄重锤,反复敲打着这个商务间的死寂,空气污浊不堪,铁锈,陈年油污,还有那种说不清味道的化学品的酸涩气味混合在一起,凝结成团,压在肺叶上。
谭笑七蓦然惊醒,大喊一声“邬嫦桂快醒醒,有人把我们搬到火车上了!”
邬总不在,谭笑七只看到车顶缝隙漏下的一丝惨白的月光,随着车厢的晃动缓慢前行,偶尔照亮身边一堆堆被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用粗链锁死的货物轮廓。
如果不是见到这堆熟悉的货物,小个子以后自己的灵魂又被十殿阎王薛礼以另外一种方式拘回地狱呢,不过眼下的情况和地狱差不多,寒冷,饥饿,谭笑七不知道下次停靠站台会是什么时候,他需要吃点热乎的,还需要补充淡水。
如果一个旅客在八十年代乘坐从广州来往北京的绿皮车,哪怕他没买到卧铺只能乘坐硬板,哪怕他一路上没吃没喝,最多四十个小时后,他就可以结束这一切。
但是对于押一车马海毛的谭笑七来说,四十个小时到北京,那就好一种无比幸福的奢望。在他的押车生涯里,时间最长的一次足足十天,平常不管是四天还是七天都属于正常。
谭笑七的随身行李里,最显眼的就是一把铝壶,就是家里烧开水的那种铝壶,壶身上无数次的磕磕碰碰,伤痕累累,这把壶对谭笑七来说是最重要的东西,小学老师都说了,一个人不吃不喝活不过七天,要是光喝水不吃饭,最少能活俩礼拜。
押车人谭笑七,裹着件油腻腻的军大衣,靠在距离车门较远的一个稳固的货堆边,因为车门缝隙很大,寒风透过缝隙吹进来,能直接钻进骨头缝里,冷得谭笑七毛骨悚然。
虽然耳朵已经习惯了车厢里各种噪音的大组合,但是谭笑七的神经却从未放松。每个押车的夜间,谭笑七都是从黑暗的开始熬到天明,尤其这趟押车,从装货开始,谭笑七就觉得浑身发紧,到发车,自己整个人处于一种很邪性的氛围当中,似乎预示着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对于押车的辛苦,谭笑七相信每次笑嘻嘻与自己对半分利润的叶永嘉根本就想象不到。回到北京谭笑七做得第一件事,就是让小叶子带着自己去举重队带桑拿房的浴池洗澡彻底放松。谭笑七感念是叶永嘉带着自己去广州高第街找到货源,所以只要这个生意做下去,他绝对不会因为自己那超乎常人想象的艰辛,而少分小叶子一分钱。
洗完澡的谭笑七会带着孙农去基地食堂点小灶,往往他会要三个大肘子,自己一个,孙农一个,许林泽一个,叶永嘉自己去买。她需要补充热量,在火车上晃荡几天,谭笑七的手腕和手背都是青筋,但是叶永嘉,孙农,许林泽兜视而不见,他们只是快乐地啃着肘子。叶永烈从未想过请远途回来的七哥吃一个肘子。
很多事情不是谭笑七不明白,只是他不想提而,。还是叶爸看得清楚。谭笑七相信不必每次,只要十次里叶永嘉主动和自己押车两次,以后无论自己赚多少钱,什么钱,都会和叶永嘉二一添作五。
后来当谭笑七身家无数时,叶永嘉还在挣工资,这不能怪谭笑七不分一半家产给他。所以老天爷很公平,幸福不是毛毛雨,不会自己从天上掉下来。
当车顶漏下来的一丝月光消失不见时,谭笑七心里冷笑,该来的早晚都要来。他随身行李里不光有一把破烂铝壶,还有一根螺纹钢管。
极其细微的声音,几乎被雷鸣般的车轮声完全掩盖。
押车次数多了,谭笑七也搞懂了一些江湖黑话,例如“吃轮子的”,“跑火车皮的”。
小个子知道马上会进来一位“跑车皮的,这是最近遇到的第二个,第一个………
谭笑七小时候,有一首歌耳熟能详,“爬上飞快的火车,象骑上奔驰的骏马,车站和铁道线上,是我们杀敌的好战场!”
千万不要误会,谭笑七从来也没有把跑车皮的和英勇的铁道游击队混为一谈。他对那些驰骋在铁道线的游击英雄顶礼膜拜,对悄咪咪逼进来的跑火车皮的贼深恶痛绝。
谭笑七全身的肌肉瞬间紧绷,屏住呼吸,就像一头嗅到危险的瘦狼,嗯不对,是瘦小的老狼。他悄无声息地起身,那件因为油腻而增重几斤的肮脏的军大衣悄然滑落在地,那根螺纹钢棍,穿着翻毛皮鞋的脚踩在车厢地板一地的皮屑上,没发出一点声音,小个子悄咪咪走近车厢连接处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跑火车皮的从来不会从两侧的车厢门潜入,他们只会葱车顶爬下来,把连接处的缝隙用手段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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