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沐雨发出的指令,如同精准投入精密仪器核心的一枚密钥,瞬间激活了天机阁这台庞然巨物深藏的无数齿轮与灵络。命令沿着无形而高效的情报网络飞速传递,跨越千山万水,调动起沉睡在各地的档案秘库与潜伏暗桩。
不过半日功夫,回应便已如潮水般涌来。她面前那面巨大的琉璃水镜,原本映照着流转的符文星河,此刻却被无数来自大陆西极“风蚀荒漠”的古老信息所淹没。
古老的羊皮地图在镜中缓缓展开,其上描绘的地形与现今勘测的版本大相径庭,边缘处甚至标注着令人费解的、早已失传的古老符号,仿佛描绘的是另一个世界。泛黄脆弱的探险手札一页页翻过,书写者字迹潦草,字里行间充满了对无尽沙海、黑色罡风以及种种无法理解现象的恐惧与困惑。记录当地土着传说的玉简闪烁着微弱的光,那些口耳相传了无数代的故事,讲述着“移动的沙丘吞噬城池”、“地底传来的非人歌谣”、“星辰坠落化作吃人怪物的”光怪陆离的传说。甚至一些被正统学界斥为疯人呓语、束之高阁的残卷也被翻检出来,其内容荒诞离奇,却偶尔有一两个词汇与主流记载诡异吻合。
天机阁强大的分析灵阵无声运转,如同拥有自我意识的织机,将这些浩如烟海、真伪难辨的信息碎片进行高速筛选、交叉比对、去伪存真,最终编织成一条条相对清晰、可供研判的情报脉络,呈现在苏沐雨面前。
她已从软榻起身,移步至一张宽大的千年沉香木书案之后。案上摆放着几件精巧的玉器摆件,散发着宁神静气的微光。她身姿依旧透着几分慵懒,斜倚在铺着雪白绒垫的宽大座椅中,但那双深邃迷人的杏眼中,此刻却锐光湛湛,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扫过水镜上每一条流淌的信息。
纤长如玉的手指在光滑的镜面上轻盈滑动,时而停顿,将某条不起眼的信息放大、高亮、与另一条看似无关的记录并置对比。她的速度极快,往往只需一眼便能捕捉到关键,大脑如同另一台更精密的灵阵,进行着外人无法想象的复杂推演。
风蚀荒漠,大陆西极尽头那片被标注为生命禁区的死亡之地。古籍正史对其记载大多讳莫如深,仅强调其黑罡风的可怕与流沙的无情。但在天机阁收录的一些最为古老、甚至难以断定具体年代、材质非金非玉的奇异残卷中,却透露出截然不同的信息。
有碎片记载提及,在遥远得连历史都模糊不清的“星陨时代”之前,那片荒漠并非如此死寂。那里曾存在过一个崇拜“虚空星旋”与“寂灭之熵”的古老文明——暂命名为“熵之民”。残卷中用极其隐晦的语言描述,该族裔并非依靠血脉繁衍,而是以一种近乎“转化”的方式存在,他们能驾驭风沙为躯壳,引动某种来自深空的诡异能量,其技艺体系与现今大陆任何流派都迥然相异,更偏向于对空间和能量本质的残酷运用。但这个文明如同其崇拜的虚无一般,在极短时间内骤然兴起,又诡异地彻底消散,只留下些许被时光和风沙磨蚀得几乎无法辨认的遗迹,以及一些笼罩在最大恐惧下的、断断续续的传说。
“虚空星旋……寂灭之熵……”苏沐雨红唇微启,无声地重复着这两个充满不祥意味的词汇。她目光再次落回那条佣兵带来的关键信息上——那尊由“扭曲光线和星辰构成”的抽象雕像。古老文明的崇拜图腾,与荒漠深处新发现的怪异雕像,这两者之间,似乎存在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呼应。
更让她心神微震的发现,来自天机阁秘藏的一份极其古老的拓片。那是一份关于整个灵幻大陆深层地脉能量流向的监测记录,其年代之久远,据阁内元老推断,甚至可能追溯到上一次位面大战之前,制作工艺和原理早已失传。在这份拓片上,代表风蚀荒漠的区域,地下极深处,被标注着一个极其微弱、却从未彻底熄灭的暗点,旁边古老的注解小字意为:“虚隙微光,疑为古锚点残留,能量属性:虚空侵蚀性,稳定态,极度危险。”
这个被称为“古锚点”的微弱波动源,其能量属性与现今暗影魔宗修士所驱使的、更具侵略性和腐蚀性的魔气并非完全一致,却给人一种同源而异流、仿佛稀释了千万倍后又经过某种扭曲转化的感觉。
“同源而异流……古锚点……”苏沐雨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案面上轻轻敲击,发出极有韵律的微响,整个人陷入了深沉的思考。一个大胆得近乎荒谬的推测在她完美的脑海中逐渐成形:难道暗影魔宗所信奉并驱使的力量,其真正的源头,并非什么自创的“至高魔道”,而是源自某个更古老、更诡异、可能来自世界之外甚至时空之外的可怕存在?而风蚀荒漠深处那个未曾熄灭的“古锚点”,就是那个源头曾经在此界显现并留下痕迹的地方?暗影魔宗,或许是偶然发现了这个古老力量的碎片,并通过某种方式进行模仿、转化和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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