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寨一役,独立师打出了威风,更打出了名声。“专打祸害百姓的土匪,是咱穷苦人的队伍”这话,像长了翅膀一样,随着被解救的妇孺和亲眼目睹了那场干脆利落歼灭战的百姓们,迅速传遍了周边的山野村落。一时间,独立师驻地杨家屯比过年还热闹,前来报告匪情、请求“青天老爷”出兵剿匪的乡老,以及揣着鸡蛋、提着山货前来慰劳的百姓络绎不绝。师部警卫排的战士们,倒有一大半精力用在了婉拒乡亲们的好意和维护秩序上。
师部指挥所里,气氛却与外面的热烈截然不同,透着一种大战间隙特有的、高效运转的沉静。傅水恒师长、得必元政委和陈世根参谋长三人,正围在那张愈发显得重要的军事地图前。地图上,代表黑云寨的那个猩红叉叉已经被粗重的蓝色铅笔狠狠划去,但周围仍有数个红点顽固地存在着。
“老傅,老得,看来咱们这‘剿匪立威、发动群众’的路子是走对了。”陈世根用红铅笔敲了敲地图上另外两个规模稍小的红点——卧虎岗和野狼沟,“现在群众基础好了,情报来源也广了,这两个寨子的情况基本摸清,战斗力远不如黑云寨,民心丧尽。我看,可以趁热打铁,让二团、三团分头行动,一举拔掉它们!”
傅水恒双手按在桌沿,身体前倾,目光锐利地扫过地图,沉声道:“同意!不仅要打,还要打得快,打得狠!要让所有还在观望、甚至心存侥幸的土匪势力明白,在这片土地上,谁才是真正的主人!谁代表着天道人心!”
得必元政委扶了扶眼镜,接口道,语气沉稳而充满力量:“军事行动要坚决,群众工作也要跟上。我建议,每次行动都带上工作队,一旦打下匪巢,立刻就地开展宣传,分发缴获的浮财给受害百姓,建立我们的农会、民兵组织。要把剿匪的军事胜利,迅速转化为巩固根据地的政治胜利!”
“政委考虑得周全。”陈世根点头,随即看向傅水恒,“师长,那我们就按这个思路,下达作战命令?”
“下命令吧!”傅水恒大手一挥,“告诉林海山和赵大勇,我给他们五天时间,不仅要端掉土匪窝,还要把根据地的范围,给我向外推进二十里!”
作战命令迅速下达。独立师这部刚刚经过休整和胜利鼓舞的战争机器,再次高效地开动起来。二团奔袭卧虎岗,三团直扑野狼沟,行动果决,攻势凌厉。
陈世根坐镇师部,统筹全局。电台的滴答声、电话铃声、参谋人员汇报战况的低语声,构成了指挥所里独特的交响乐。他时而俯身在地图上标记最新的进展,时而对着电话简洁地发出指令,时而与得必元低声交换着对地方工作安排的看法。
战报不断传来,都是好消息。
“报告!二团来电,已攻克卧虎岗外围三道防线,毙伤匪徒四十余,俘二十,残匪退守主寨,预计今日黄昏前可结束战斗!”
“报告!三团消息,野狼沟土匪闻风丧胆,部分头目内讧,我一营趁乱发起强攻,已突破寨门,正在清剿残敌!”
一切都在按照预想,甚至比预想更顺利地进行。陈世根心中那根因为连续作战而略微紧绷的弦,稍稍放松了些。他走到水缸边,拿起瓢舀了半瓢凉水,咕咚咕咚灌了几口,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带来一丝清醒。他正准备回到地图前,一个通讯参谋拿着刚收到的电文,脸上带着一丝不同于报告寻常战况的怪异表情,快步走了进来。
“参谋长,三团急电!”
陈世根接过电文,目光迅速扫过。电文前半部分报告了顺利攻克野狼沟,俘获匪首在内的土匪近百人,缴获一批粮食和杂式武器的消息。但后半部分的内容,让他的眉头微微蹙起,随即猛地挑起。
“……清点俘虏及缴获时,据一被俘小头目为求活命,供称野狼沟后山‘鬼哭涧’内,疑似藏有日军撤离时遗留之秘密仓库,位置极为隐蔽,沟内土匪亦只闻传言,未曾亲眼得见,亦不知具体为何物。因其地势险恶,且传言日军曾在彼处设伏杀人,故被视为禁地,无人敢近。职部已派侦察排一班,由该俘虏带路,前往查探。后续情况,随时禀报。”
日军遗留的秘密仓库?
陈世根的心跳陡然加快了几分。在这个时代,尤其是在装备极度匮乏的抗日武装看来,任何与“日军”、“仓库”相关的词汇,都足以撩动最敏感的神经。可能是粮食、被服,也可能是……军火!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传言未必为真,也可能是土匪故布疑阵,或者只是日军废弃的一个普通物资点。但无论如何,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他立刻拿起电话,要通了前沿指挥所,找到了傅水恒。
“老傅,看到三团的电文了吗?”
“刚看到!”傅水恒的声音透过电话线传来,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和凝重,“你怎么看,世根?”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陈世根沉声道,“我建议,立刻加强探查力量!让三团派一个精锐的加强排,带上工兵和必要的工具,由得力干部带队,彻底搜查‘鬼哭涧’。同时,命令他们封锁消息,在情况明确前,严禁外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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