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宝总终于开口,嘴角泛起一丝由衷的笑意,他拿起酒瓶,给范新华斟满,“新华,你能有这个志气,我比看到湖西厂赚钱还高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出去开阔眼界,学真本事,这是正道。”他举起酒杯,“厂里的事,你放心,我会安排妥当。学费、生活费,你不用操心,宝隆系来出。这不算资助,算投资——投资你这个人,投资我们的未来。”
范新华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他双手举杯,声音哽咽:“宝总……我……”
“什么都不用说了,”宝总与他用力碰杯,“记住,学成之后,这里永远是你的根。我们等着你回来,一起做更大的事。”
这一夜,两人聊了很多,从湖西厂的往事,到对未来的憧憬。范新华的远行,不再是简单的个人深造,它象征着第一代“被拯救者”主动向新时代“开拓者”的进化,标志着宝总播下的种子,已经开始孕育出超越预期的生命力。
几乎与此同时,在城市的另一端,汪明珠也在经历着属于自己的蜕变阵痛。明珠公司的业务因成功运作湖西品牌而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但她敏锐地察觉到,传统外贸的“黄金时代”正在悄然褪色。客户对效率和透明度的要求越来越高,一些小批量的、个性化的订单需求,通过传统的传真、电话、展会模式来对接,成本高昂且效率低下。
受到宝总探索数字化和范新华即将留学的触动,汪明珠也开始尝试拥抱变化。她招揽了两名懂外语、对网络敏感的年轻员工,组建了一个“新渠道探索小组”。他们尝试在刚刚兴起的一些外贸B2B平台上发布产品信息,利用电子邮件群发开发信,甚至研究如何制作简单的电子版产品目录。
过程同样充满烦恼。平台上的询盘鱼龙混杂,很多是探听虚价的垃圾信息;电子邮件石沉大海是常态;年轻员工的想法有时过于天马行空,与传统的业务流程格格不入;更别提偶尔遇到的网络故障、电脑病毒等技术问题。汪明珠时常感到焦躁,觉得自己在瞎折腾,不如老老实实跑展会、维护老客户来得实在。
在一次与宝总的通话中,她忍不住吐露了烦恼:“宝总,你说我这么折腾,是不是错了?感觉投入不少,见效却慢。”
宝总在电话那头笑了笑,安慰道:“明珠,还记得我们刚做湖西厂的时候吗?哪有一帆风顺的?新事情,开始总是难的。范新华要出去学,你在家里试,路子不同,目的都是一个——不能站着不动。有点烦恼很正常,说明你在动,在思考。慢慢来,看准了方向,一步一个脚印,总会走出来的。”
汪明珠听了,心下稍安。她明白,宝总说得对。这是一个大浪淘沙的时代,要么主动学习游泳,要么就可能被浪潮淹没。她的尝试,或许稚嫩,或许会走弯路,但至少,她已经开始转身,面向那片未知却也充满可能性的新海域。
范新华登上了飞往德国的航班,带着宝总的期望和一份沉甸甸的使命。
汪明珠在电脑前继续摸索着数字化营销的门道,时而沮丧,时而兴奋。
宝总站在金茂大厦的顶楼,俯瞰着这座流光溢彩的城市,心中充满了期待。故人远行,传回的是未来的星火;旧友求变,点燃的是新途的微光。这星星点点的火光,在2003年上海的夜色中,虽不耀眼,却预示着一条更为壮阔的航程,即将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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