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的疲惫被国庆假期的闲适所取代。
吴羽凡兴致勃勃地拉着柳寒玉出门，首要任务就是去商场买新手机。
在洋县时通用的小灵通，到了这省城，显然已经落伍，该换代了。
可从宿舍楼出来，一直到走进熙熙攘攘的商场，柳寒玉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眉眼间笼着一层淡淡的倦色，不像假期伊始的放松，倒像是藏着什么心事。
作为与她最亲密的恋人，吴羽凡早就察觉到了这份异样，他只是体贴地没有立刻点破。
午饭时间，两人在餐厅落座。
等待上菜的间隙，吴羽凡斟了一杯温热的茶水，轻轻推到柳寒玉面前，声音温和地打破了沉默，“寒寒，是不是军训太累，还没缓过来？看你今天没什么精神，早知道该让你在宿舍多休息一天再出来的。”
柳寒玉仿佛从自己的思绪中被惊醒，抬眸看他，“嗯？没有不舒服……”她下意识地否认，可那游移的眼神和略显迟疑的语气却出卖了她，“就是……可能有点没睡醒。”
她找了个蹩脚的理由，将未尽之语咽了回去。关于谢景哲的那份微妙感知，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向吴羽凡启齿。
吴羽凡善解人意地没有追问下去，顺势接过了话头，“没有不舒服就好。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
他顿了顿，目光温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你知道的，现在我们不在一个学校，你不在我眼皮子底下，我总是忍不住会担心。”
他的寒寒是如此美好，仅仅半个月的军训，同一个基地军训的他，哪里会不清楚她身边环绕的注目。
若不是大舅哥在一旁无形中挡掉不少麻烦，他都不知道自己那份强烈的占有欲会让他做出什么来。
他深知柳寒玉爱他，心里有他，可这种无法时时相伴的失落和隐隐的不安，像细小的沙砾磨在心间，无处诉说，只能自己默默消化，憋屈又无力。
“你放心吧，我好着呢！”柳寒玉强打起精神，扯出一个笑容，“两个大学离得又不远，没课的时候，中午、下午、晚上我们都可以见面的呀。”
她因为自己内心因他人泛起的涟漪而感到愧疚，急于安抚男友，却并未敏锐地捕捉到吴羽凡话语深处那份隐藏的不安。
吴羽凡看着她努力掩饰却难掩恍惚的样子，心头那股憋闷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泛起了更深的酸涩。
他伸出手，握住柳寒玉放在桌面上的手，指尖微微收紧，仿佛要通过这真实的触感来确认她此刻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
“我知道，我的寒寒最好了。”
他扬起一个惯常的、带着点阳光气息的笑容，试图驱散两人之间那层无形的薄雾，但话语里却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我就是……忍不住会有点患得患失。大学里优秀的人那么多，我又不能像以前那样天天守着你，怕你被别人抢走了。”
这半是玩笑半是真心的话，将他心底的不安泄露了一丝缝隙。他紧紧望着她的眼睛，渴望从中看到全然的依赖和毫不犹豫的肯定，以此来抚平自己躁动的心绪。
柳寒玉正被心里关于谢景哲的那团乱麻纠缠着，听到吴羽凡这番带着委屈和依赖的话语，第一反应是自责和愧疚。
羽凡这么好，这么全心全意地爱着她，她怎么还能为别的心思而动摇？哪怕那心思并非她所愿，也让她觉得是一种无形的背叛。
她立刻反手用力握住吴羽凡的手，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刻意的坚决，像是在对他说，更像是在严厉地告诫自己，“羽凡，你别瞎想。在我心里，没有人能比得上你。我们不是说好了吗，要一直一直在一起的。”
吴羽凡得到了口头上的肯定，心里稍微安定了几分，然而柳寒玉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类似“下定决心”般的神色，却像一根极其细微的刺，精准地扎了他一下。
为什么需要“下定决心”？难道坚守他们的感情，对她而言已经成了一件需要耗费“决心”才能做到的事情了吗？
这个念头让他心底一沉。
恰在此时，服务员开始上菜，适时地打破了餐桌上略显凝滞的气氛。
“好了，不说这些了，快吃饭吧，你肯定饿了。”
吴羽凡压下心底翻涌的不适感，熟练地拿起公筷，将挑净刺的鲜美鱼肉夹到柳寒玉碗里，语气恢复了往常的温柔体贴，仿佛刚才那段暗流涌动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他依旧扮演着那个无微不至的完美男友角色。
“你也吃，我又不是小孩子，我自己可以的。”
“习惯了，谁让我的未婚妻大人是个挑嘴的呢，我乐意宠着，惯着。”吴羽凡又夹了一筷子柳寒玉爱吃的菜，放到她碗里，“吃吧。”
“好，好吧。”
柳寒玉也顺势低下头，小口吃着饭菜，内心却远不如表面看起来这般平静。
吴羽凡刚刚流露出的不安，她真切地感受到了，这让她内心的愧疚感更深了一层。
她暗暗告诫自己，必须尽快将那些不该有的杂念彻底清理干净，全心全意地去珍惜和回报眼前这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男孩。
然而，人的心思往往如此，越是刻意压抑，某些念头反而越是清晰。
谢景哲那双深邃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与吴羽凡此刻温柔却暗藏隐忧的目光，在她脑海中不受控制地交替浮现。
这顿原本应该温馨愉快的午餐，最终在两人各自怀揣心事、表面却维持平静的氛围中悄然结束。
就连后续挑选新手机的过程，那份应有的喜悦似乎也被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柳寒玉努力扬起笑容，配合着吴羽凡的提议，但那份最初的“兴致缺缺”始终如影随形。
吴羽凡依旧细致周到，只是牵着她的手，比来时握得更紧了些，仿佛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
他心中的警报并未解除，那个让柳寒玉心神不宁的、未知的缘由，像一颗被悄悄埋下的种子，在他看不见的土壤深处，蛰伏着，等待未知的时机破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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